第469章 會客

王咎遇刺的案子依然懸而未破,這接手案子的內衛司指揮使長安又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街市之上遇刺,聽說還險些丟了性命。朝中眾臣覺著,哪怕這長安並非是君恩正眷的天子近侍,負責京都治安的執金吾秋銘怕是也官位不保了。

結果第二日朝堂上事態的發展果然沒令眾人失望,與眾人猜想稍有些出入的不過是秋銘並非由皇帝下旨罷官,而是自己引咎辭官,皇帝自然也未曾留他。眾臣想起事發後皇帝曾召見過他,紛紛猜測這不過是新君給老臣的一個薄面,所以才準他自行辭官了事。

京兆府尹蔡和就沒這般大的顏面能讓天子給臉了,他得了一個破案的期限,如若三天之內查找不出那幫刺客的來歷,便也要卷鋪蓋滾蛋。

敲定了這兩件事後,慕容泓並未在長安遇刺一事上多作糾纏,國事冗雜,隨便拎出一件來都要比這一件顯得重要。一國之君分得清輕重緩急,眾臣縱然覺得皇帝此番對蔡和的處置有遷怒之嫌,卻也不好揪住不放。

禦醫雷打不動每日一趟的往安府跑,皇帝身邊的常侍長福也經常帶人捧著各色盒子進出安府,無一不昭示著這位受傷的內衛司指揮使安大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既然皇帝這般明確表態,朝中官員不論大小自然也不能無動於衷。

那官位高的派信重之人前來表達慰問之情,官位低些的更是親自攜禮登門,一時間倒將長安這小小的院子鬧了個門庭若市。

鐘羨自被拒後也來過兩次,一次給長安帶了幾本市面上剛出的話本子供她解悶,一次給長安帶了兩盆適宜放在房內的花卉。他絕口不提兒女情長,態度磊落仿佛真的只將長安當朋友看待相處,不讓人因之前的舊事生出一絲一毫的不自在來。

長安暗想只需他的表現比此刻多一絲一毫的自私鄙薄,自己心內也許就不會如此的愧悔。可他就是沒有。

不過既然他如此努力維持兩人之間的朋友關系,長安自然也不會與他生分見外讓他難堪,遂與他聊起了私鹽之事。鐘羨是個心懷天下的男兒,長安想得到的問題他自然也想得到,是故聽完之後也是一臉的凝重。

“說起此事,我倒有一事想要拜托你。”長安斟酌著道。

鐘羨問:“可是那在伊蘭江上打劫鹽商的水匪之事?”

長安笑道:“你倒是敏銳。”

鐘羨道:“福州與潭州隔江相望,我除了有個舊年好友在潭州為將,或許能動用關系幫你查一查這水匪的來歷之外,還能幫得上你什麽呢?”

長安道:“如此便足夠了。但切記不要打草驚蛇,只摸清了他們將劫來的鹽運往何處脫手便可。”

“你莫非是想與他們合作不成?”鐘羨知道這個念頭放在常人身上有點匪夷所思,但放在長安身上卻大有可能。

“實不相瞞,我確有合作之意,但不是與他們,而是與他們幕後之人。我懷疑這夥水匪,乃是野心與實權碰撞下的產物。”長安道。

“此言何解?”

“我看過地圖,從水路出福州的話,必經伊蘭江。福州靠海,潭州不靠海,因而水兵實力大不如福州,這伊蘭江也是大部分歸福州管轄,小部分歸潭州管轄。要在伊蘭江上打劫鹽船,至少要滿足三個條件,一,知道這些鹽商運鹽出福州的具體時間和碼頭,二,清楚福州與潭州在伊蘭江上的布防情況,三,在潭州那邊有合作已久的關系,能夠迅速將打劫來的鹽隱匿於無形。伊蘭江雖也流經潮州,但我覺著他們不大可能把打劫來的鹽運到潮州去賣,個中原因,想必不用我解釋吧?”長安趴伏在床上,一手托著下頜神情認真。

鐘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潮州也靠海,並不缺鹽,於是他點了點頭,道:“你繼續說。”

“伊蘭江的布防情況好打聽,花點銀子動用點關系就行了。潭州那邊幫著隱匿售賣私鹽的人也不難找,這年頭,只要有銀子賺,肯為之赴湯蹈火的亡命之徒可不在少數。唯一難的是,知道各大鹽商從福州啟程的具體時間和地點。這私鹽是運到大龑來販賣的,各大鹽商再怎麽缺腦子也不會大喇喇的讓人知道自己在做這般要掉腦袋的生意,所以尋常都是將鹽夾帶在普通貨物之中,一般人連他們哪條船上是鹽哪條船上是普通貨物都分辨不清,就更遑論知道其中的具體細節了。能知道這麽清楚的,唯有福州那邊把鹽賣給這些鹽商的人。”

鐘羨眉頭微皺:“你的意思是,福州那邊有人監守自盜?”

長安點頭,道:“且這人有人脈有實力有膽子。他自然不會是直接弄來這大批食鹽販賣給鹽商的那個人,但他極有可能在此人手下做事,且有這個膽子和能力從此事中分一杯羹。我感興趣的是,這個人和他上頭的那個人。若是能知道這兩人的身份,說不得咱們大龑幾任巡鹽史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就能在咱們手裏迎刃而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