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映枝從宮中回來後,李氏第一時間趕到湘水苑,拉著她左右瞧瞧,又仔細問過進宮見了誰。

映枝的手掩在袖子裏,繃住臉上的神色,瞎編亂造了點長寧公主的事。

李氏這才放下心來:“下次長寧公主要是再約你入宮,枝枝要是不想去,娘給你想法子回絕掉。這提心吊膽的,也不是個辦法。”

映枝乖乖地點頭,待李氏走後,她見四下無人,就取過一只玉牌交給院中掃灑的侍婢,道:“明早去傳信,就說我下次就不進宮了,娘親會擔心的。”

侍婢鄭重收好了玉牌,映枝還左右張望幾圈,又躡手躡腳回了屋。

天色漸晚,早睡才能早起呀。

*

秋日的清晨,白霜急急結霜,一輛暗金織錦的馬車從街道頭匆匆而來。

車夫一身勁裝,拉住韁繩。馬兒四蹄踏動,沒有發出一聲嘶鳴,只是鼻間和馬身都冒著白汽。

“去敲他的門。”車中傳來一道慵懶的男聲。

“是。”車夫腳步穩健,三下叩響木門,聲音回蕩在幽長空曠的巷子裏。

吱呀一聲,門開了。

李元善披散著頭發,見到眼前的車夫,驀地一愣,他微微擡頭。

繡著繁復花紋的車簾被掀起,露出簾後男人的一雙桃花眼。

壽王坐在車裏,手中把玩著一柄折扇。

“見過殿下。”李元善趕忙行禮,一顆心卻被提起來。

壽王殿下已經許久沒來找他了,為何這大清早的卻會出現在他門口?

李元善忽得想起自己披頭散發,剛要開口道失禮,卻被壽王打斷。

“李翰林。”壽王講話的調子如其人,帶著拖長的腔和上揚的尾音,平日裏聽煞是曖昧纏綿,此時卻陰冷到了骨子裏。

“聽聞李翰林近日可是風光無限,就連鎮國公也青眼相待。”

李元善背後冒出汗,體溫一蒸又冷了下來,被清晨的風這麽吹著,凍得骨頭都癢。

“國公爺只是想與下官討教些詩詞賦論……”

“呵。”壽王輕輕地笑出聲,他伸直了長腿,嘆道:“李翰林心懷大志,卻屈居翰林院,實在是可惜。”

“不過,聽本王一句勸。”他打開折扇,撫摸著上頭的落款,隔著半掀起的車簾,一字一頓道:“把那親事,推了。”

“靠嶽家可不是一個好路子,難免被人戳脊梁骨。”

李元善的心猛地一跳,思緒紛亂繁雜,憋悶,委屈。

那他還能靠誰!前幾日和他同樣入殿試的榜眼已經領了官職赴任,而他這個狀元卻徒有一個虛名。

讓人情何以堪?

壽王側目看著他,丟下折扇道:“李翰林好好考慮。”

說罷簾子放下,車夫一抱拳,翻身上了馬車。

李元善呵出一團團白汽,眼睜睜看著那馬車就要前行,他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忽然揚聲道:“殿下!下官、下官遵命。”

馬車應聲停下。

幾息後,車夫跳下車,對李元善露出一個笑:“李大人識時務,殿下不會虧待大人的。”

李元善回禮,馬車這次真的遠去。他往後背一摸,中衣都被浸濕了。

優待虧待他不論,若是被壽王殿下記著……那他的前途也別想要了。

然而,在李元善上朝後,才真正明白了什麽叫不虧待。

身為天子近臣的參旨乞骸骨,梁帝提了另一位中書舍人做參旨,於是這空出來的位置,就突然落在了李元善的頭上。

朝臣們嫉妒得眼都紅,這可是天大的好運!

這麽一道聖旨,得頂他們辛辛苦苦兢兢業業十年。

年紀輕輕,出身寒門,就已是正五品,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李元善下朝時,還是懵的,他四處望想找壽王殿下,卻不見他蹤影。

身旁有個內侍不動聲色地走過,對著他小聲道:“殿下囑咐,襄平侯家的四姑娘是個良配,請大人自行斟酌。”

但凡有點眼色的都知道此事不需斟酌,李元善頭皮發麻,胸中的憋悶與委屈在此時都化作了興奮。

入贅國公府能給他帶來什麽?仕途更順利一點。

不過是個容貌殊麗的姑娘罷了,現在等著他的可是揚眉吐氣、功名利祿。

要美嬌娘?

哪裏沒有?

李元善腳步停頓了一瞬,回頭看見身後鎮國公愈來愈近的身影,露出一個矜持的笑。

*

早朝過後,江成回到家中時,氣得不行。

“那李元善,今日在朝上剛升個官,就反悔了!”他冷哼一聲:“此事怪我,算是我識人不清。”

李氏一聽,詫異道:“什麽?”

她眸中隱隱閃過怒意,眉頭緊皺,沉默片刻,又開口:“不,此事怪我。”

“或許,我就不該動找人入贅的心思。”

江成一口氣慢慢平順下來,也道:“不過,男人都想升官發財,萬一真得做了大官,欺負我們枝枝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