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辦一場說是容易,實際上要準備的有很多。

沐休日,李氏和江柔在對著賬,快到中午,太陽高掛。從校場回來的江臨一臉青白,繞過正堂走到後院裏去了。

他來時映枝正在院中堆雪人。然而早上剛下的雪現在還松散,映枝拍來拍去只團了個不大不小的球。

“二姐,你不冷麽?”江臨站在路邊問,“快回屋去吧,要不你害了風寒,爹就要罵我了。”

映枝抹掉手上的雪,道:“爹爹怎麽會責備你?”

話音剛落,江成便從道旁走來,看見江臨和映枝站著說話,皺眉就訓斥:

“臭小子怎麽把你二姐攔在這兒?她害了風寒怎麽辦?”

江臨:“……”

他明白了,他在家中的地位墊底。

映枝睨了眼江臨,噗嗤一聲笑出聲,搖頭道:“爹爹,我只是在堆雪人,沒有被臨兒攔住。”

江成看見映枝身邊的雪團,也來了興致,拍拍江臨的後腦勺道:“行了,我們一起來幫你二姐堆雪人。”

於是一大兩小三人開始在院中的假山邊上勞作。

谷雨來時就看見下大上小兩個雪球壘在那裏,黑曜石的眼朱砂的嘴,沒有鼻子,胳膊用截樹枝代替,頭上還長著一把枯草。

風一吹過,那雪人居然還脫發。

江成拍著胸脯道:“真是曠世傑作!”

江臨附和:“我見過最好看的雪人!”

映枝默默不語,她回想起上次給岑瑜黏花樹的經歷,終於明白她做手工的技藝是繼承誰的了。

午飯時,江成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福安鄉君被指給壽王作側妃了。

映枝埋頭裝作專心吃飯,一雙耳朵豎起來般。

江成道:“趙太傅早就投靠了壽王殿下。但奇怪的是,他人都去了,幾個兒子也不成氣候,壽王為什麽還要和趙家結親。”

李氏心裏頭也奇怪,且是今天傳出的消息,如果按照皇子側妃的納征規矩來,商議親事也應該是幾個月之前了。如果正好趕在趙太傅失勢前,也說得通。

“行了行了,大家都吃飯呢,有什麽事我們等會兒回去說。”李氏瞪了一眼江成,也不看看孩子們都在飯桌上,提這档子事做什麽。

映枝沒聽出個一二三來,但下午和江柔出門時,卻被蔣期渺灌了一肚子八卦。

“哪是提前說好!”蔣期渺坐在糕餅鋪子裏的二樓,喝了口熱湯,道,“福安鄉君昨天下午就不見了。宮宴上你們可能沒注意,我一直跟我姑姑在一道,所以也沒看見。”

“但是我出門時聽我哥講,那是福安鄉君宮宴上勾了壽王殿下,兩個人被惠妃當場撞破。”

說到此處,蔣期渺打了個寒顫,道:“這都是什麽惡心人的事,聽說福安鄉君還用了藥。”

江柔也一臉厭惡的模樣,“聽著就臟人耳朵,快過年了,就別給自己添堵了。”

映枝聽罷,心中竟然毫無波瀾,甚至連一絲憐憫都生不出來,只想長嘆一聲“何苦呢”。

不過她並非是會糾結在亂七八糟過去中的人,看見姐姐給她挑的新衣服新首飾,很快就把那些礙眼的事兒丟在腦後了。

雖然映枝不關心了,可不代表其他人不關心。

這档子驚天醜聞不知從哪裏走漏了風聲,傳遍了京城的坊間茶樓。事關天家,於是都在私底下悄悄地傳。

然而,八卦就是一種越說“不要告訴別人”,流傳就越廣泛的奇怪事物。

等坐在金鑾殿上的梁帝也從身邊的常祿口中得知此事後,大發雷霆。

他本就不太康健,聽見他的親兒子居然鬧出這種事,憤怒震驚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吐血。

前幾天陳貴妃才向他請的賜婚,說是福安鄉君的娘曾與她是閨中密友,況且前趙太傅雖有貪贓買賣官爵的嫌疑,福安一個姑娘家卻是不知情的。

當時梁帝一聽是側妃,又是不成氣候的趙太傅家,便揮手允了此事。

而現在,欺君之罪難逃。

朝中官員們嗅到了暴風雨前的氣息,蔣翰林悄悄來勝業坊別院見太子時,岑瑜正在拿著一只玉鐲雕刻。

“殿下,福安鄉君被指給壽王一事……”

“蔣翰林不必擔憂。”岑瑜將玉鐲放在一旁的絨布上,擡頭道,“趙太傅家已是日落西山,不會再起來了。”

蔣翰林作為一個治學嚴謹,事事求證的人,一向是不太相信那些坊間傳聞的。在他眼中,壽王殿下納側妃,一定透漏著朝中的動向。

但聽了太子殿下的話,蔣翰林微微安心,同時心中還可憐那福安鄉君,想必她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岑瑜又道:“至於福安鄉君,蔣翰林聽見了什麽,便是什麽。”

蔣翰林一愣,心中的憐憫頓時化作了厭惡。不論趙太傅立場如何,但至少在學識方面,蔣翰林年輕時是佩服他的,如今聽見他後人竟做出這等事,一時間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