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6頁)

映枝雙目粼粼,接過她遞來的一疊銀票,還有兩包碎銀和金葉子。

外頭風聲瀟瀟,駿馬的嘶鳴聲從遠處傳來,夏初的夜晚依舊涼爽。

每年都有這樣的初夏夜,但並非每個夏夜都如此令人仿徨。

“姐姐……對不起。”映枝捏緊手中的銀票,小臉俏白,鼻尖紅紅,好似一只小兔子。

“是我,總是任性。”

燭火搖動,離別就在眼前。

江柔的手頓住。

猶記一年前的此時,映枝剛到國公府裏,還曾牽著白鹿讓她摸。

光陰竟如此之快,快到她來不及回想。

“是我,對不住妹妹。”江柔的嘆氣聲幾不可聞。

江柔擡起眼,和映枝對視。

她比映枝高一點點,年紀應該也比映枝大一點點。

江柔向外頭望了一眼,催促道:“枝枝快去換身衣服,東西要備齊,這次去西南,若是見了太子殿下,不必急著回來,給洛陽傳書即可。若是沒有,就趕緊回洛陽。”

映枝疑惑:“那娘親……”

“我來應付娘親。”江柔握住映枝的手,沉穩有力,不容拒絕。

視線交匯之時,映枝聽見江柔道:“妹妹盡管去做,你想做的吧。”

江柔的一雙杏眼隱約閃過水光,須臾又被燭火下的陰影掩去。

來去都太匆匆,有很多話來不及說,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什麽禮節,還有面子,其他……都不值一提。”江柔的唇角突然揚起來,她的面容清秀,只是這夜晚昏暗,叫人看不太清她的神色。

只聽得聲音低啞:“從前,是姐姐說錯了。還望妹妹,不要怪姐姐。”

暖黃的光暈滿了整個屋子,映枝張了張嘴,忽然笑嘆道:“不。”

“我從沒有怪過姐姐。”

鄭易很快帶人牽過駿馬,站在別院外給隨行的侍衛交代。

待到映枝換好衣裝,帶好鬥笠,坐在馬上時,群星已漸明。

“我會向洛陽傳書的。”映枝坐在馬上,手握韁繩,馬兒性子烈,四蹄不安分地踏動。

鄭易和江柔,還有被從床上拉起來的江臨站在門口。

“傳書前先問問太子殿下。”鄭易提醒道,“現在風聲緊,還望郡君行事多加小心。”

江柔擡起頭,鄭重道:“妹妹,萬事要小心,一路順風。”

江臨一臉懵,在聽見映枝要走時,慌亂地也說要跟著走,被江柔一頓教育。

“二、二姐。”江臨在身上左摸右摸,然後從懷中取出一袋金葉子,“這個給你。”

江柔一把按住他的手:“臨兒快跟你二姐道別。”

江臨愣了愣,仰頭道:“二姐,一路順風。”

“姐姐和臨兒,還有鄭掌櫃也要多保重。”映枝擡頭望進夜色的盡頭,又低下頭問,“如果有爹爹的消息,可以給西南傳書麽?”

“好,等爹爹一醒,我就傳書西南。”江柔笑著答道,“說不定信比妹妹先到呢。”

駿馬發出一聲長嘶,夜幕中傳來映枝的回應,她擡眼望向夜空中的星宿,揚鞭策馬,向著西南而去。

別院的門檐上掛著一盞燈,燈下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江姑娘,我還以為你絕不會答應呢,現在該如何是好。”

“……”

“完了完了,等鎮國公夫人回來,我們就完了!”

“……”

“話說江姑娘。”鄭易擠眉弄眼,“您還真放心啊,這可是去西南疫區。郡君她任性,您還跟著她一起任性?”

江柔淡淡瞥他一眼。

從前的她,的確會這麽做。

想讓妹妹盡快成為一個舉止合當的貴女,讓她避開所有被嘲笑的可能。她殫精竭慮,為映枝選出最漂亮最適合的路,只因她自己是最熟悉這條路的人。

卻從沒問過枝枝願不願同她一起走。

江柔哼了一聲:“鄭掌櫃同我一樣,是個俗人,人生在世規矩條框甚多,還不許我妹妹任性那麽幾了?”

她說罷就拉著江臨進了門。

初夏的蚊子多,自以為揣摩人心很在行的鄭易啪一巴掌拍自己臉上,上頭什麽都沒有。

*

六日後。

西南的夏比京城的更早,蟬鳴聲一浪接著一浪,將熱意從耳畔烘到人腦袋裏。

岑瑜獨自坐在軍帳中,翻看手裏的公文,時不時咳嗽幾聲。

這段時間西南的疫病有很大好轉,但他並未費太多心思在處理疫病上。

案前堆著的全是暗線從壽王封地遞回來的情報,雙方勢力都如藏在暗處的蜘蛛,不斷的織起一張張網。

他退出了京城,卻把蛛絲撒向了壽王的封地。

“殿下,您該吃藥了。”寇真掀起帳簾,小心翼翼地端來一碗黑苦的湯藥。

岑瑜頭都沒擡就道:“放在桌上吧。”

寇真看著岑瑜,一張臉糾在一起,幾度想開口最後還是壓下喉間的嘆息,重復了一遍:“殿下一定記得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