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4頁)

岑瑜鄭重地看進映枝的眼中,認真地說:“此事是我不對,但我絕無糊弄郡君之意。”

“也從來沒有過。”

自始至終,都沒有過。

他可以使陰謀詭計,可以奸詐無行,可以玩弄權術以謀人心。

在岑瑜原本的計劃中,岐伯弟子的位置是在皇宮中的煉丹房裏。

但他早就明白了,想要保住映枝和鎮國公府一家,就要推倒棋盤重新布局。

岑瑜站起身,於是映枝從俯視變成仰視。

燈在他側邊,昏黃的暖光淺淺暈開,今夜他的面容格外地清晰。

而映枝半個身子卻融進黑暗裏。

蟬鳴聲越來越響,一聲聲打在心上,風從薄紗窗外吹進來,帳中流動著仲夏夜裏野花的淡淡芬芳。

這芬芳若隱若現,倏忽從鼻尖溜走。

岑瑜咽了咽,仿佛在下定什麽決心,又接著道:“枝枝,等我一個月,等我回京。”

岑瑜的目光凝在她的臉上,讓映枝無端想起她在岐山上時,曾坐在夏夜的小院裏。

月色如水,灑在樹梢,枝葉扶疏。

有谷風倏忽而過,於是一片翠綠的葉子,就溫柔地落在她的眉眼之間。

一個月是……為什麽?

映枝看向岑瑜。

他的唇角沒有含笑,眼中也沒有笑意,但脈脈流動的,比笑意更深刻,也更令人沉醉。

岑瑜一字一句,生怕他再藏著掖著,她就會誤解。

生怕他此時不說,就會有人後來居上。

更生怕說得隱晦一點,她會聽不明白。

“因為我心悅於你,想娶你為妻。”

和蟬鳴聲相比,他的嗓音很輕,輕到風一吹就散。

但承諾的輕重,從不因聲音的高低而變。

映枝怔怔站在原地,任由窗外吹來的風拂過眼角眉梢。

燭火隨著風一起搖動,包括今夜的月光,和月光下的一切生靈。

像是一道柔軟的藤蔓從她心間長出,然後輕輕纏繞著。細嫩的新葉打著小卷兒,每一次觸碰她心房時,都眷眷依依。

“子瑕,看過那封信了?”

映枝目光灼灼,細白的貝齒咬著菱唇。

岑瑜眉尖微低,眼中流露出不解,猶豫道:“是哪封信?”

映枝的唇抿成一線,突然綻出一個笑,清澈的眼在燭火的照耀下生出燦燦眸光,恍若天上星辰。

“沒有什麽信。”映枝笑嘻嘻道,“是我說錯了。”

不知為何,子瑕沒有看過信,卻更能勾動她心中的悸動和暖意。

他是願意的,不用她問,不必她擔心,都是願意的。

他們之間有過陰差陽錯,可陰差陽錯在她此生中,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

她氣餒過,想隨波逐流過,所幸的是,上蒼也給她機會以彌補。

或許師父說她能逢兇化吉的原因就在此,不論過去發生的事有多麽兇險,只要她還沒放棄,將來總會越來越好的。

岑瑜的眼眸微動,笑嘆道:“你怎麽又落淚了。”

他語氣中卻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有些無奈。

映枝拭去眼眶邊的淚花,吸吸鼻子,搖頭道:“說想娶我,可堂堂太子殿下,卻也不問我想不想嫁,難道是想強娶不成?”

岑瑜啞然失笑,滾在喉間的笑聲悶悶的,他取出帕子沾幹映枝指尖的淚水。

“你說錯了。”岑瑜垂著眼眸,長長的眼睫也遮不住他眸中的笑意,“是子瑕想娶你,不是堂堂太子殿下。”

花言巧語……

映枝突然警覺,“聽說太子殿下能娶好幾個,是真的吧?”

她仰著小腦袋眨著眼的模樣就像一只小兔子,聽見了什麽不同尋常的動靜,然後乍然豎起耳朵。

岑瑜眼眸含笑,看著映枝,“枝枝覺得子瑕是這樣的太子殿下?”

“誰知道呢。”映枝微微低下頭,眼睛瞟到一邊,繼續抿著嘴笑,她當然知道子瑕不是這樣的人。

岑瑜微微搖頭,唇邊的笑意久久不散。

堂堂太子殿下看破不說破。

夜漸漸涼,滿天星河從東方升起,流過這片天空,窗外的蟬鳴聲弱了下來,軍營中很多人都熄了燈。

岑瑜望向窗外,突然問映枝:“枝枝現在困不困?”

映枝剛睡醒來,精神頭正足,怕是難以再入睡了。

“子瑕困麽?”映枝問,又搖頭道,“我是一點也不困。”

“那郡君有沒有興致出去走走?”岑瑜提起桌邊的燈,揚了揚,“今日一遊,明日郡君就啟程回京,我派人送郡君回去,走官道,最多五日就能到。”

“現在?”映枝微微詫異,但沒什麽不可,她在岐山也經常夜裏出去設陷阱。

而且現在其實並不算晚,想來子瑕也不會讓她困困地上路。

“好呀,我們去做什麽?”

岑瑜彎起一個笑,“自然是——”

他一直想和她做的事。

“秉燭夜遊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