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典範(第2/3頁)

虞清嘉渾身僵硬,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慕容檐用帕子沾了水,一點一點將她臉上的顏色擦凈。他看著那些浮粉不順眼,於是由著自己的心,將多余的有損少女顏色的修飾全部擦掉,露出她本身細膩清透的膚色來。慕容檐將帕子浸在銅盆裏,骨節分明的手隨之沉入水中,他的手指修長,擰帕子的動作不緊不慢,因著那雙手,仿佛銅盆和那方帕子也變得名貴了。

虞清嘉感覺到臉上清涼,她猜到口脂眉黛等已經擦拭幹凈,這下她怎麽還敢讓慕容檐動手,連忙從他手中將帕子搶過,忙不叠道:“我自己來。”

慕容檐手中驟然一空,他也不和虞清嘉追究,而是拿起一旁的幹布,隨意將手上的水跡擦幹。

虞清嘉折騰了半上午,最終無奈地發現全部做了無用功。她將臉擦幹凈,再懶得折騰一回,幹脆自暴自棄道:“算了,就這樣吧。早知如此我何必費這些功夫……”

虞清嘉話都沒說完,銀珠已經在外邊喚了:“小姐,您收拾妥了嗎?主院那邊來找。”

虞文竣寫信回家,除了給寶貝閨女說一聲,想來也不能少了虞老君那邊。現在多半是虞老君那裏收到了消息,傳她過去問話。

虞清嘉站起身,她今日一身素淡衣裙,臉上也不施粉黛,倒是十分符合一個擔憂長輩病情而無心打扮的晚輩身份。虞清嘉連衣服都不用換,隨意整了整衣袖,就要往外走。她走出兩步後,忽然停住,回頭對著慕容檐輕輕說:“我走了?”

慕容檐跪坐塌上,手指上還帶著未幹的水珠,隨意地搭在矮桌邊緣。他聽到聲音擡頭,頷首一笑:“好。”

虞清嘉猶豫遲疑的心突然就安穩下來,她對著慕容檐粲然一笑,快步跑到門外,對早就候著的銀珠說:“走吧。”

此時主院裏,虞老君已經由婢女扶著坐來了,正歪歪地靠在床上。虞文竣上次有消息還是虞清嘉獨自趕路回兗州時帶來的,自那之後,他再無只言片語。虞老君尋常總是不滿虞文竣自作主張,可是等真的出事,她才是最擔心的。她一生唯有兩子,虞文竣是大房二房唯一的血脈,她平日裏就是再罵,內心裏也不敢讓虞文竣出任何差池。

現在虞文竣終於送來消息,還說不日就要歸府,虞老君精神一振,立刻掙紮著要坐起來。

侍女扶著虞老君起身,其中一人笑道:“果然大郎也念著老君呢,大郎必然是冥冥中感應到老君病了,心急如焚,這才趕巧在今天送信過來。”

虞文竣因為俞氏的事和虞老君鬧得很僵,他這一走就是三年,期間連逢年過節也不寫信回來,虞老君早就下不來台了。現在侍女這樣說,虞老君蠟黃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

另一個婢女見勢不甘示弱,也笑著討巧:“可不是麽,老君病了許久,今日聽到大郎的消息就立刻輕快許多,可見老君和大郎祖孫間心有靈犀。這是大郎對您的孝心呢!”

虞清雅跟著跪坐在虞老君床邊,聽到這裏不屑地冷笑。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虞老君能坐起來哪裏是因為虞文竣,分明是因為她方才加在水裏的藥。

虞文竣來信,虞老君心情大好,主院裏陰雲密布了好幾天,難得有現在這樣歡快的時候。婢女們都爭相上前討好虞老君,李氏這些侍疾的孫媳兒媳也全圍在床邊,你一言我一語,小心奉承著老君。

李氏等人正笑著,突然屋外的丫鬟掀起厚重的門簾,朝裏面清脆地喊了一句:“六娘子來了。”

李氏的笑容頓時一僵。

虞清嘉進屋後,不動聲色地掃過屋內眾人,然後就垂下眼眸,四平八穩地給虞老君請安。她的動作說不上多熱忱親昵,身周帶著一股無形的疏離,可是禮儀卻挑不出一點錯來。

虞老君看到虞清嘉臉上的笑也淡下來,她冷淡地點頭,虞清嘉起身後垂手站在一邊,雙眼看向地面。她這一套動作安靜穩妥,在長輩面前不大聲說話也不左右亂瞟,實在是循規蹈矩極了,可是虞老君看著,卻總覺得不舒服。

雖說晚輩在長輩面前不可高聲說笑,沒有長輩詢問不可主動搭話,但是禮儀規範是一回事,實際相處又是一回事。往常哪一個晚輩進來不是連連噓寒問暖,或者故意撒嬌買癡討虞老君歡心,像虞清嘉這樣進門後就冷冷淡淡站在一邊,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肯說的,實在是少數。或者說僅她一個。

虞老君看著眼前的少女,內心裏不由生出一種復雜來。少女粉黛未施,衣服也是再樸素不過的素裙,通身上下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美的讓人驚嘆。虞清嘉像俞氏,但是又比俞氏出落得更美。她繼承了俞氏能歌善舞的天賦,同時身上又有虞文竣的出塵清貴,她集合了父母雙親的優點,年齡才僅僅十四就綻放出灼目的光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