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思君(第2/3頁)

分家最麻煩的就是財產分割,尤其是虞文竣兼祧兩房,大房祖產和二房私產界限非常敏感,李氏和其他人眼睛都不錯地盯著,可是虞二媼卻什麽都沒要,將佛堂裏的佛像蒲墊一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李氏幾人警惕成那樣,結果呢,人家壓根不稀罕。

虞清嘉和虞文竣已經搬到外面,現在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正式分家的名頭,虞二媼搬來後,二房和大房徹底兩清。虞二媼搬出來後依然閉門不出,潛心禮佛,虞清嘉走到佛堂,虞二媼正背對著大門,閉眼敲木魚。虞清嘉停在門口,跪在丫鬟遞來的蒲墊上給虞二媼磕頭:“孫女給祖母請安,恭祝祖母歲歲平安,福壽康寧。”

虞二媼依然閉著眼,木魚聲規律低沉。她點點頭,讓丫鬟將放著錦囊的托盤端上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話。虞清嘉低低嘆了一聲,將錦囊交給白芷收著,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既然虞二媼不願意理會凡塵,那虞清嘉也不好再打擾她。

隨後虞清嘉去給虞文竣拜年,虞文竣養了一個冬天,這幾日身體好轉很多,可是和夏天比起來還是瘦了不少。他穿著廣袖深衣,形容消瘦,越發有神仙風範。

虞文竣看到虞清嘉不自覺露出笑意,相比於虞二媼,虞文竣要熱情的多。可是他畢竟久病初愈,虞清嘉陪虞文竣坐了一會,見他露出疲態,就貼心地起身告退了。

從虞文竣屋裏出來後,虞清嘉在廊廡中慢慢踱步。她走了一會,不得不承認,即便是除夕,她自己都無處可去。

二房人丁一向蕭條,去年時虞文竣被虞老君用侍疾的名義捆在大房,境況比今年還不及,為什麽去年她卻並不覺得孤單清冷呢?虞清嘉停下腳步,擡頭看向檐角的燈籠。燈籠被雪打濕,色澤深一塊淺一塊,在風中寂寂搖晃著。

虞清嘉突如其來地想起另一個人,狐狸精現在在哪裏呢?今日除夕,他身邊有沒有人陪他慶祝,陪他過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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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朔的風冷且幹,從戈壁呼嘯而來,不屑於任何修飾,永遠帶著荒漠的冷硬和凜冽。北原天黑的早,才酉時就昏昏沉沉的了。幾個孩子裹著厚厚的棉衣,在街上跑來跑去,比劃著木劍玩攻城遊戲。

街角的燈籠被風吹的左右晃動,撞在門框上噼啪直響,魏小郎臉紅撲撲的,不知是被凍得還是跑得。巷子大院裏傳來一聲嘹亮的呼喚聲,魏小郎用力抹了把鼻涕,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就拔腿去追自己的夥伴。他轉身轉的太急,沒留意身後的路,一不留心就撞到一個人身上。七八歲的男孩個頭虎,遠遠的像個小炮彈一樣沖過來,魏小郎“哎呦”了一聲,還沒等他刹住動作,腦袋就被一只修長的手按住了。魏小郎愣愣地擡頭,先是注意到按在自己腦門上的那只手。

魏小郎家定居北鎮,世襲軍人,行伍世家。他身邊的玩伴也多是如此,家中父兄都是軍戶,他們這些小孩子從小就舞刀弄槍,練習騎射,連七歲稚兒玩的遊戲也是對壘攻城。魏小郎見慣了武人的手,連他的娘親都有一雙粗糙有力的手,可是他卻從沒見過這樣修長白皙,漂亮的可以當做觀賞品的手掌。

然而說它漂亮,這雙手卻偏偏有著驚人的力量。抵在魏小郎腦門上的手指又白又長,骨節勻稱,但是按在魏小郎頭上的時候,他費盡全身力氣都沒法扭一下脖子。魏小郎看著這雙手幾乎都呆了,對方見魏小郎不會再往自己身上撲來,便毫不在意地收回了手。

魏小郎視線下意識地跟著對方的手移動,他慢慢擡頭,看到一副銀色的鎧甲,以及一張冷冰冰的,鐵面獠牙的面具。

“小男郎,你是誰家的孩子?”

魏小郎聽到聲音嚇了一跳,他轉過頭,這才發現那位戴面具的男子身邊竟然還有一個人。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魏小郎雖然小,可是他也是軍戶家庭長大的,無論如何都不該犯這種錯誤。可是也不能怪魏小郎警惕心下降,實在是方才推住魏小郎的那位年輕郎君太過耀眼。有他在,任何人都沒法注意到旁邊的東西。

魏小郎雖然小,但是托生長環境的福,他並不怯生,於是也大著嗓門回道:“我是城東魏家的第六子。”

“魏家……原來是魏武誠的兒子。”那個笑眯眯的,看著就很忠厚靠譜的中年大叔對他說,“老魏倒把你養得實誠,虎頭虎腦的。天快黑了,你再在外面跑,你娘就要出來打你了,快回去吃飯吧。”

魏小郎不服氣地對常大比了個鬼臉:“她才不會打我呢!今天是除夕,我娘說今天不能說不吉利的話,要不然新的一年都不吉利。”

常大愣了一下,“哎呦”一聲:“今兒除夕?原來今天過年?”

那位帶著銀色面具,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年輕郎君終於應了一聲:“是啊,今日三十,明天就是光熹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