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楚俏

聽月軒廂房裏的爐子燒得火紅,綢杏燒了熱水端著木盆進了屋子,一打開門,一股子涼意冷不丁地竄了進來,呼出的空氣一瞬間成了一溜白煙。

楚俏已經醒了,瑩白的小臉帶著一絲懵然,雙目無神地盯著床頂掛著的香囊穗,等到綢杏喚她才回過神來。

“姑娘,該用早膳了。”綢杏揭開珠簾,扶起楚俏,“玉珠去取食盒了,奴婢先伺候您梳妝吧。”

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裏映出來的臉,楚俏有些別扭,雖然也看了好些日子了,但還是看不習慣。

這不是她的臉,這張臉的主人也叫楚俏,是承恩伯府三房的庶女,承恩伯府大房嫡出二小姐楚明淑的小跟班,一個手拿十八線炮灰劇本的女配角,戲份很少,書裏只提過幾句楚俏的樣貌和結局。

鏡子裏映出的臉讓人驚艷,肌膚瑩白如玉,柳眉如遠山黛,瓊鼻小巧直挺,朱唇皓齒,一雙杏眸美目流轉,顧盼生輝,一筆一畫都恰到好處,帶著一股子靈氣。

因著原身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楚俏在看書的時候並未放太多的心思在她上面,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若是個無關緊要的角色也好,興許她能混吃混喝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米蟲生活。

偏偏楚俏記得原主的結局,紅顏薄命,她大概是書裏死得最早的人了。

但具體怎麽死的,多久死的,楚俏是一點印象都沒了,當初作者太太也只是輕輕一提,沒有細寫。

並且畢竟那篇著作長達兩百萬字,哪個讀者能清晰地回憶起開場不久就領盒飯的小龍套?

在綢杏靈巧的手下,楚俏已經梳妝好了,綢杏在妝匣裏挑了挑首飾,選了兩朵粉白色珍珠花插在楚俏的發髻上,精致小巧的珠花將她襯更加清麗絕塵。

“取下來吧,戴這個。”楚俏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搖了搖頭,選了一支簡單的銀步搖戴上。

“姑娘,這步搖太老氣了,還是珠花好看,這是三老爺在您生辰的時候送您的呢,又正好合您的年紀,老夫人最喜歡的也是打扮周正好看的姑娘,您去請安也能邀寵...”綢杏見楚俏將頭上的珠花摘下來有些著急。

姑娘的臉看著就可人疼,稍微打扮一下就能酥了人的骨頭,偏偏落水後就不愛打扮自己了,雖然往日裏姑娘行事也很低調,但小姑娘家對自個兒外貌還是很在意的。

“綢杏。”楚俏蹙了蹙眉頭,見綢杏低垂著頭,她放軟了語氣,輕輕勾了勾綢杏的手指頭,“你要記得,我是承恩伯府的姑娘,不是小姐。”

“況且祖母,並不喜歡我。”

綢杏身子一怔,心下了然,有些黯然神傷,“奴婢知曉了。”

只有嫡出的女兒才能被下人叫做小姐,庶出的都是稱姑娘,楚俏是庶出的,那美貌能帶來的便不是好事,是壞事了。

她心裏替自家姑娘叫屈,但又無能為力,姑娘性子溫和,待她和玉珠如親姐妹一般,她能做的也只有好好照顧姑娘來報答恩情了。

好在,三老爺最寵姑娘。

正說著話,取飯的玉珠回來了,她一張蘋果臉氣鼓鼓的,小嘴翹得老高,不開心的情緒全都掛在臉上,一見了楚俏,滿肚子委屈全倒了出來。

“大廚房的陳嬤嬤簡直欺人太甚,奴婢取菜的時候鍋裏燉著燕窩,其它的少爺小姐都送了,就咱們沒有!”

“奴婢去理論,她說慣例裏咱門三房庶出的姐兒沒有這筆開銷!”

“明明老夫人說了,姑娘落了水感染了風寒,身子弱要補補,給大廚房也打了招呼,當初答應了,如今又陽奉陰違,這簡直忒欺負人了。”

“這老孥婆!還說姑娘能有個三菜一湯已經算是大房發善了....東湘房裏那位連吃的都沒有...”說著說著玉珠委屈地大哭起來。

“玉珠!”綢杏呵斥一聲,神色擔憂地瞅了楚俏一眼,她這般說出來不是給姑娘找難堪麽?

三房嫡出的有一男一女,公子楚弈族中行七,今年十七歲。嫡出的小姐楚敏族中行十一,今年十二歲。

余下的便是楚俏是,族中行九,今年十五歲。

燕窩這東西楚俏在現實生活中不知吃了多少,她並不稀罕,她關心的點全放在東湘房那位身上了。

東湘房這居處的名字有些熟悉,若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書中女主楚明曦所住的地方。

楚明曦的身份比起她還要低些,是大房外室之女,其親生母親死了後才投奔承恩伯府。

大夫人眼裏容不得沙子,承恩伯的妾室都是她自己一手提拔的,為的就是將承恩伯的內室完全控制住,哪裏知曉承恩伯竟然在外面養了個好些年的外室,這件事讓大夫人丟盡了顏面,自然不爽楚明曦。

嫡母想搞庶女,那是手到擒來的事。

“玉珠,把東西提著,咱們一道去東湘房。”楚俏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