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值隆冬,屋裏視線有些昏暗,玉珠點了幾支蠟燭,輕輕將雕花台擱在書桌上。

綢杏立在一旁細細地研磨,看著深思的楚俏,眼裏帶了一抹憂慮。

雖然爐子裏燒了木炭,楚俏捏著毛筆的手指仍舊感覺有些僵硬,她緊緊地蹙著眉頭在腦海裏仔細回憶所有和她有關的細節。

承恩伯府三房裏只有她一個庶女,三老爺常年行軍在外,只納過一個妾,那妾是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書裏提過那妾室是個病美人,身子骨弱,稍稍吹風就能大病一場,一直在內院裏養病,三老爺憐惜她也就免了她在主母面前的晨昏定禮。

病美人在外跟著三老爺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到了承恩伯府生下楚俏後就過世了。

因著三老爺早就將納妾書飛鴿傳書回來,她是名正言順的妾室,所以楚俏也不算是外室女。

楚俏提筆在病美人的地方圈了一下,她對自己的生母一無所知,除了知曉三老爺叫她慧娘,生母的娘家或者是生平事跡都從未在三老爺的嘴裏聽過。

這裏或許是可以下手的地方。

只不過三老爺行軍在外,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她想問也得後面才行。

三夫人沒有苛刻過她,三房的嫡出公子和小姐也只是對她冷淡了些,但她畢竟是礙眼的存在。

三夫人她們有沒有要害她的心思,這也需要她留意。

楚俏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面,發出”嗒嗒嗒”的聲音,這是她思考時習慣的動作,目前來看僅憑與楚俏相關的消息也只有這麽一點,那麽她能注意的也只有三夫人和自己生母的事,

若是將格局放大些......那好像同她沒什麽關系了,都是女主的事了。

忽然想到了什麽,楚俏驚呼一聲。

“姑娘,怎麽了?”綢杏疑惑地問道。

楚俏咬了咬唇,心底有些驚魂不定,“綢杏,如今是什麽年限?”

“正乾三十六年,姑娘,為何問這個?”綢杏蹙著眉頭,不解地問道。

正乾三十六年...

楚俏垂下眸,嘴角掛著一抹苦澀。

大慶王朝如今是最富裕強盛的國家,說是八方來朝也不為過。

但這都離不開鎮國大將軍容燁的功勞,當年他手裏握著以百敵千的麒麟軍,戰無披靡,打敗了大慶最強勁的敵國北祁,以一己之力結束亂世。

北祁皇帝膝下的六皇子朝昀做為質子被遣送大慶。

但就在十五年前鎮北大將軍被扣上貪汙**,涉嫌謀反的重罪,那個英明無畏的戰神淪為賊臣逆子,鋃鐺下獄。

眼下大慶還是一片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歌舞升平,晏然一個太平盛世,人人歌頌那龍椅上的是盛世明君。

楚俏卻知道,那才不是什麽盛世明君,而是個疑心病重,奪臣之妻,殺人滅口的惡心之徒。

而真正的亂世,就是從來年三月開始,從荊州民變,斬殺郡守陳琛開始。

沒有了守護神的大慶,要不了三年就覆滅,而登上王位真正一統天下的,是那個受盡折磨屈辱的質子-朝昀。

成為皇後,母儀天下的,正是楚明曦。

而顯赫一時承恩伯府一早就沒落了,甚至被抄家斬首,承恩伯府的兩百來口人都由著昭月山莊的那位親自監斬。

當時書中提道:三老爺在斬首台看清閔汐的臉後,震驚大呼,“是你……”

閔汐身子弱,常年在昭月山莊養病,卻是皇上最疼寵的皇子。

他病態的臉上掛著一抹嘲諷的笑,問了一句:“後悔麽?”

“後悔也沒用了,去下面找她跪著慚悔吧。”他一擡手,斬首大刀墜落,兩百來顆人頭滾落,猩紅的血如同烈火一般染紅了東市。

閔汐立在成堆的屍體之間,孤身只影,閉目低吟著什麽,倒像是用鮮血祭奠著什麽人。

昭月山莊的那位,不知道和承恩伯府到底有什麽仇要這般將承恩伯府趕盡殺絕。

這書中有太多的地方沒有說透,楚俏知道,朝訣能順利滅了大慶,離不開閔汐的援助。

閔汐身體不好,太醫診斷過他活不過弱冠,與皇位無緣,但也因此皇帝對他極其偏寵,幾乎要什麽有什麽。

大慶所有人都知道,便是寧願得罪太子,也不能得罪昭月山莊的那位。

可如此的話,為什麽閔汐會幫朝訣

親手弑君弑父的人,也是閔汐。

楚俏手心微微出汗,心底有些緊張,也就是說,就算她能躲過暗殺,也躲不過三年後的斬首。

她咬了咬手指甲,抱大腿的計劃失敗了,她懷著結交的心思去,最終卻讓楚明曦擋了槍子,她沒有當場弄死她就算好的了。

仔細思索了一番,楚俏覺得她不想太早領盒飯的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那就是……繼續抱大腿。

她不光要討好楚明曦,還要討好昭月山莊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