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煙雨落江(第2/3頁)

昭昭感激人家的幫助,記得郵件裏提過在籌備一個大項目,支持江水兩岸的本土制造業。她主動牽線,促成了澳門沈家第一輪注資。一來表示答謝,二來也是認可這種利民好事。

當然,面前兩位客人並不知此中細節。

此番來,帶來了一批古物,就是為了支持捐贈活動,當是悔婚賠禮。

昭昭得知對方來意,暗暗高興:這樁退婚,只賺不賠。

她瞄了一眼沈策……臉色確實難看。

相比而言,反而是昭昭更坦然,反正天下男人只有兩種:沈策和旁人。除了他,誰對她都是路人甲,無所謂的存在。

甚至還好笑:哥你擺什麽黑臉,人家來送禮不好嗎?

那個中年人已經讓人把藏品送入沈家私人博物館,此刻在墻壁上投影了藏品資料,給他們介紹。

“我見過你母親兩次,”中年人對沈策說,“沒想到你會是邵小綰的兒子。”

沈策未答,喝茶。

沈策母親再嫁的早,沈策在外讀書,鮮少人前現身,眾人都無法將這對母子真實聯系上。有不少人背後說,沈策不是母親親生,邵小綰只是名義上的母親,就是因為他這個私生子,才導致父母離婚。父母為保護他,任由傳聞擴散。身為沈翰中的獨子,已是磨難重重,再被認定是邵小綰唯一的兒子,怕更麻煩。

這個傳聞擴散極廣,中年人本有幾分相信,今日見沈策,頗有邵小綰那種“誰都拿不住”的瀟灑,倒覺傳聞是假。母子果然像。

“沒想到這麽年輕的人,會喜歡這些歷史上的東西。”對方見沈策不答,下不來台面,轉而和沈公說話。

“他學的人類學,好像和歷史有關?”沈公和沈策確認。

“主要方向是政治人類學、宗教人類學,都和歷史相關,”沈策答沈公,“人類學本來就是交叉學科,和社會學、歷史,哲學都分不開。碩士時拿得算哲學學位。”

說到這個,昭昭想到當初婚宴前,猜他是學士學位。後來知道低估他了,那年他碩士結束,正準備再讀博。可惜後來始終病著,耽擱下來。

墻壁上,影像跳出,第一個她就認識。

“金縷玉衣?”昭昭問。

“對,”接話的是坐在父親身邊的少年,“這個,是千年前沈家贈予給我家祖輩的,今天,算是完璧歸趙。”

“這個不是喪葬用的嗎?”昭昭詫異看對面的兩位,拿到先要開棺。

少年唇角被牽動,笑了:“你以為我們會開祖宗的棺嗎?”他在父親授意下,起身,走到影像前,介紹來歷:“這玉衣不是棺中所出,一直沒用過。我家祖上有一位據守長安的小南辰王,在野史上是佞臣,被皇帝賜死,沒有墓地。”

昭昭聯想到了沈家那位刀劍的主人。

少年繼續說:“他有一位宿敵,駐守江水。在他死後,這位宿敵分別送去長安、洛陽兩樣東西,第一樣就是金縷玉衣——”

“金縷玉衣是喪葬的最高規格,”沈策淡淡接話,“這位宿敵,以最昂貴的葬品,送老對手。第二樣東西,直接送到入洛陽都城,是戰書。既然老對手已死,北境再無人能阻攔他,戰書內寫,十年內,他會一統北境。”

少年詫異,他所知道的全源自家族記載。沒想到,沈策了解的更詳細。

“你們家也有記載?”少年問。

沈策沒承認,也沒否認。

“我有你們那位弑君將軍的記載,江臨王。”少年緊跟著說。

“弑君?”昭昭插話,看沈策,輕聲問,“你都沒告訴我。”

“有什麽好說的。”他低聲回。

“很……精彩啊。”她輕聲說。

沈策一笑。

少年對這位將軍的好奇心也極大:“你們沈家有什麽關於江臨王的東西?或是記載?”

沈策問他:“你想知道什麽?”

“在我看來,他就像是唐玄宗,前半生值得稱頌,後半生被感情所誤,”少年評價,“他手握雄兵,明明有機會稱主天下,竟然為了妹妹弑君,放棄前半生積累。”

“所以呢?”沈策仍舊在笑,“如果是你,你會如何做?”

“逝者已矣,他應該放下,趁勢拿下皇位,北上一統。”

“意義何在?”沈策問。

“男兒當有此抱負。”

沈策輕嘆,再問:“意義何在?”

“他妹妹已經死了,他執著此事又有什麽意義?”少年反問。

“不需要意義,為民,他該做的都做過了。一個守護南境十數年的人,求死都沒自由?誰能評判他?構陷他的文臣?妄圖奪權的武將?還是手捧書卷、指點江山的後世?”他笑,“沒人有資格。”

“……但南境需要他。”

沈策平靜作答:“他沒那麽重要,沒有他還有別人。他死後,南北王朝更替幾次,之後隋一統,很快迎來大唐盛世。沒有他,日落日出不變,天下分合照舊,他算什麽?蜉蝣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