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蘭因絮果(第3/4頁)

阿雷摟著沐春的胳膊,這是她最大的靠山了,“姐姐姐夫,我和你們說一個秘密,聽完之後你們就明白我和朱瞻基的決定了。原本,這次死的應該是朱瞻基……”

阿雷把朱瞻壑詐死的事情說了,“……事情就是這樣,朱瞻壑沒有死,是朱瞻基把詐死的機會讓給了他,朱瞻基原本是打算放下一切,等風平浪靜後找我求親的。可是中途驚變,陷入死局,朱瞻基走不成了,我不忍見他一個人孤獨前行,決定陪他走完人生最難的一段路程,才有了契約婚姻。姐姐姐夫,你們當年相愛,決定要在一起,誰會相信你們能成功呢?現在輪到我和朱瞻基了,你們不信我們,我們就一定不會成功嗎?”

春圍夫妻因朱瞻壑死而復生而大悲大喜,兩人的心臟經受著前所未有的考驗。

沐春也是詐死而和胡善圍成婚,他因而理解朱瞻基放下一切的決心需要多麽大的勇氣……以及對阿雷的愛。

沐春說道:“好吧,朱瞻基心眼多手腕強,我相信你們兩個攜手,一定能夠成功。可是當他登基當了皇帝,掌控至高無上的皇權,將漢王一家子安排的明明白白,完成對朱瞻壑的承諾,那時候你功成身退,要離開他,去實現理想,他真的會放你走嗎?”

沐春嘆道:“我也是男人,我也放下一切、成為你姐姐背後的男人,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和你姐姐攜手一生,白頭到頭。我從不後悔自己當年的選擇,我十七歲以前缺失的一切,都從你姐姐和你身上補回來了,就像饑渴多年的人頓頓都吃到飽飯,我當然滿意了。”

“朱瞻基則恰好相反,除了在雲南我帶他那幾年,他幾乎沒有童年、沒有輕松自在的時候,渾身都是心眼,是個人形馬蜂窩,你和他為愛而婚,一起走過最難的路,到那個時候,你要走,他得了甜頭,豈會輕易放手?”

“我是個男人。”沐春拍拍阿雷的手,“換成是我,我絕不放手,我會自以為是的做出一些補償的事情來安慰你,我明明知道你想要的是自由,但是除了自由,我什麽都可以給你。你要鹽,我只能給你糖,時間一長,愛情漸漸消磨,佳偶變成怨偶。愛情是獨占,是最大的私欲,放手比緊握難多了,大多數人的愛情,是寧可一起沉淪,也不肯放對方自由。”

沐春總算說句人話了!胡善圍連忙發起助攻,“年少輕狂,自以為是,我不怪你們,現在一切還來得及,我這就進宮和朱瞻基說清楚。”

“娘。”阿雷拉著胡善圍的手,“我信他,你信我好不好?”

一聽那聲“娘”,胡善圍心頭一軟,回頭,看著阿雷的眼神,解決無數難題、越過無數難關的三朝尚宮也無可奈何,深深有種無力感,此時的胡善圍就像全天下為人父母一樣的困惑:

她努力為孩子撐起一片天,為孩子鋪好一條看似平坦順遂的路,可是孩子非不要走那條平坦的光明大道,非要往坑裏跳、往彎路上走,非要一路摸爬滾打、撞得頭破血流、渾身是傷。

一代代的,為什麽都是這樣?

刹那間,胡善圍想起和父親胡榮恩怨糾葛,以及父親病重彌留之際和她談話:

父親:“……孩子就像山林的竹筍,長的比你想象的要快,今天才露尖尖角,一場大雨過後,就拔節的長起來,不知不覺就你比高了。當父母的其實和孩子相處不了多久,要珍惜她的成長時光,別看她現在還依賴你,其實從她出生開始,你和她的距離就越來越遠,孩子大了,心裏有事,也不耐煩和你講。”

當時我是怎麽回答父親的?我說:“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別說是和父母,就連我們自己、今天和明天、五年和五年後、亦或是十年、二十年,自己的想法都不一樣。每個人都活在當下,要她自己決定便是了,我們每個人到最後,都只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我和沐春現在只想給她一個完美的童年,給她一副好身體,給她信心和智慧,以後的事情,要靠她自己做出選擇。”

父親當年逼我改嫁,覺得是為了我好,結果父女反目,足足用來了二十年時間來彌補,父親那時候還很欣慰,說道:

“這就好,只是,你現在這樣說,將來未必會這樣做,當父母的總是想把自以為最好的給孩子,認為孩子閱歷淺,考慮的沒自己周全,其實子女未必喜歡。將來你若和阿雷遇到同樣的問題,一定要記得今日在爹爹面前的承諾,可不能反悔哦。”

“不反悔,可要我立個字據給阿雷收著?”

父親在躺椅上虛弱的擺擺手,“不必了,我信你。”

“我信你”、“娘,我信他,你信我好不好?”

往事和現實相互交叉,胡善圍糾結不已,當年她輕松立下的承諾,做起來卻太難。當年她覺得理所當然要阿雷自己做決定的事情,現在卻強烈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