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畫地為牢

少夫人幽幽地道:“我嫁到你們袁家,嫁給你,時日也不短了,可是你何嘗仔細看過我的眉目?我知道,我不通文墨,不與你投契,也不是沉魚落雁的容貌,可是你要娶個落拓士人家的女兒做妾室也都由著你,何苦又去與一個身家不清不白的廚娘牽扯?白白地讓我成了別人的笑柄!”

少夫人眼眉一挑,瞧了袁之望一眼,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烏先生的遺體是我親手處理的?我這身不為你所喜的功夫,終於派上了用場。”

袁之望道:“你瘋了!你是個瘋子!”

少夫人道:“我瘋了?你才是瘋了!”

袁之望道:“你這個瘋女人,我一定要休了你!”

“你要休了誰?”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

袁閣老推開門走了進來。

“你這個逆子,不知悔改,竟然還半夜去與那下賤的婦人私會!丟盡了我們袁家的臉!你若是要休了她,我先打死你!”

袁之望跪下道:“父親!”

袁閣老拐杖觸地,發出“砰砰”的聲響,隨後說道:“來人呐!小少爺病了,需要靜養!將他的屋子給我封了!今後若是有人膽敢放他出去,一並打死!”

“父親!不可啊!”

“你這個逆子!休得多言!快,給我封得死死的!”

少夫人站起身,扶住袁閣老道:“父親大人休惱,別再勾出了舊日的病痛,到時候傷了身就不好了!”

袁閣老對袁之望怒喝道:“你看看!你娘子日日替你侍奉湯藥,看顧我的病!你倒好!得了空不知讀書上進,竟然屢次三番讓她傷心!我們袁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日後就在這裏,閉門思過,哪裏都不許去!”

袁之望道:“父親,父親,我知道錯了,一切都是兒子的不是,是我鬼迷心竅,她一個孤寡女子,無依無靠,求父親饒恕她吧!”

袁閣老道:“哼,現在哪裏輪得到我饒恕誰?這件事被長公主碰到,便是上達天聽了!你這個時候還出去?是要把我們全家的性命一起斷送嗎?”

袁之望道:“父親恕罪,兒子實在是不知……今夜庾駙馬來詢問,我已將烏先生回鄉之事告訴他了……”

袁閣老道:“你,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少夫人道:“父親大人稍安勿躁,只是知道烏先生回鄉之事算不得什麽。咱們便是打死都不承認,他們又能如何?”

袁閣老道:“你不知道,庾家的人不好對付!”

少夫人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況且,這件事若是真鬧大了,最終還是請天子聖裁。皇上成日忙著籠絡人心,怎麽會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就傷了一眾老臣之心呢?”

袁閣老舒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得倒也有理。”

少夫人道:“父親先回去休息吧。”

袁閣老“嗯”了一聲,由著少夫人將他攙扶回房。

袁之望癱坐在地上,看著下人們拿著木條釘板,將他的屋子封了個嚴嚴實實。

太行何難哉,北鬥不可斟。

夜靜星河出,耿耿辰與參。

第二日一早,庾遙便獨自一人去到許大人府上拜訪。

自從韓師爺遇害,許大人也受了驚嚇,雖未耽誤公務,但是一入夜必要回自己的府上歇息,再也不曾吃住在府衙。

許大人仍在夢中,剛剛轉醒,聽下人稟報道有一遍身綺羅的年輕公子求見,便心知是駙馬爺駕到。於是連忙披掛上官服官帽,迎了出來。

“駙馬爺大駕光臨,寒舍真的是蓬蓽生輝。”

庾遙也客套道:“聽人說許大人受了驚嚇,不知有沒有大礙?”

許大人道:“駙馬爺快請上座。唉,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真的是難以言說啊!韓師爺跟了我好幾年了,想不到竟然意外橫死,我這心裏真的是又驚又怕,既哀且痛啊!”

庾遙道:“許大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切不可過度傷懷,這相州城的百姓可都指望著您做主呢。”

許大人道:“駙馬爺說得是。不知今日駙馬爺來此有何吩咐,是不是長公主殿下她……”

庾遙擺了擺手,繼續道:“長公主安好。我今日前來,仍是為了春日宴的掌櫃公孫大娘之事。”

許大人道:“這公孫大娘不是已經無罪開釋了嗎?”

庾遙道:“雖然如此,但是公孫家仍是不依不饒。他們之所以如此,一是想要要挾公孫大娘,害怕春日宴這樁產業落入別人手中,二是仍然篤信死者乃是公孫長滿。”

許大人道:“駙馬爺說得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公孫大娘雖然沒在近身侍奉,但也照拂公婆多年,銀錢家私從未少了他們的。外人看來難免眼紅,想要分一杯羹。不過既然有袁小公子及家奴的證詞為憑,便已能證實當初徐二看到的並不是公孫長滿。那既然公孫長滿未曾回來,公孫大娘殺夫的罪名自然也就化為烏有了。不如由卑職出面調停,諒那公孫家眾人也不敢不給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