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紀染到樓下的時候,裴苑已經不見蹤影,但是凱文站在一樓大廳,顯然是在等著她。紀染慢慢走過去的時候,凱文微微點頭:“染染小姐,裴總讓我帶您過去。”

凱文見紀染眼眶通紅沉默不語的模樣,心底微微嘆了一口氣。雖然他沒有聽到裴苑說什麽,但是以他對裴總的了解,只怕說的話並不會太過寬和。

紀染跟著凱文一直走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裏,在裴苑的座駕旁邊停下,凱文替她拉開副駕駛的門之後,低聲說;“染染小姐,上車吧。”

“謝謝。”紀染微微點頭,不管什麽時候她的禮貌總沒有錯。

上車之後,裴苑坐在後座的另一邊,停車場燈光昏暗,車窗上貼著的車膜將外面的光線阻隔住,整個車廂內陷入安靜又黑暗的氛圍。

很快,車子緩緩駛出醫院的停車場。

紀染偏頭望著窗外,此時正是江都夜晚最熱鬧的時候,整條街道的霓虹連接而起,如同連成一片色彩的海洋。

隨著車子不斷地行進,路燈的光影接二連三地交錯而過,如同電影裏經典片段的剪影。

到底裴苑還是沒忍住,她並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只是這件事有種要脫離她控制的感覺,這是裴苑最不能接受。

她側著頭看向紀染,直接說道:“染染,我不會同意你們的事情。”

“不是現在因為你年紀小不同意,是以後也不會同意。等你長大了,上了大學你要談戀愛可以,媽媽絕對不會阻止。但是他不可以,沈執不行。”

紀染依舊沉默地望著車外。

裴苑一向是只說結果,不屑於解釋的人,但此時她竟還耐著性子說了原因:“哪怕他沒有遺傳他母親精神疾病的基因,你了解他的家庭嗎?恒馳集團以後就是一個鬥獸場,沈老爺子有三個兒子,以後光是爭產就有的爭。”

裴苑並沒有誇張,恒馳集團確實是家大業大,令人羨慕,可是恒馳集團創始人的家族龐大,歷年來這種大家族爭產屢屢上報,不是沒有前例,而是前例非常之多。

用鬥獸場形容不為過。

裴苑幾乎是語重心長地說:“你不一樣,你是我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繼承人。未來裴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還有你父親那邊,他就是再不靠譜,屬於你的那一份誰都搶不走。”

“染染,你的人生有無限可能,你可以一生順遂不為任何事情煩惱。”

不得不說,裴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

紀染出身得天獨厚,她是獨女,沒人可以跟她爭,不管是裴家還是紀家的東西,多半是要留給她的。

她不用為錢苦惱,更不用跟別人爭得死去活來。

裴苑之所以對她管束這麽嚴格,無非是不想讓她成為一般的紈絝子弟。

終於紀染開口了,她一張嘴嗓子是啞著的,聲音不復尋常的軟甜,低沉沙啞地如同毛玻璃輕輕滑過:“如果沈執他不想要沈家的東西呢,他不想爭。”

他跟自己說過的,沈家的東西他不想要。

可是她的話剛說完,裴苑從鼻翼裏發出一聲冷笑,顯然是在嘲笑紀染的天真,她說:“他不爭,他父親能不爭嗎?他爸爸可只有他這麽一個兒子,哪怕父子關系再不好,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

“況且他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我憑什麽把我的女兒交給他。”

紀染轉頭朝她看過去,裴苑的臉頰被隱沒在黑暗中,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那樣堅硬而又冰冷。

她突然發現這個論題竟是個死胡同。

沈執想要沈家的東西,勢必會卷入未來沈家可能發生的爭產鬥爭當中,裴苑不願意讓紀染卷入那樣的混亂又復雜的局面裏。

可是他不要沈家的東西又會成為一無所有的人,裴苑更不可能紀染跟這樣一無所有的他在一起。

總而言之可以歸結為一句話。

他們兩個就是不行。

紀染幹脆不再開口說話。

“我要回爺爺奶奶家裏。”紀染看著司機的開車方向,開口說道。

司機朝副駕駛座上的凱文看了一眼,顯然是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開,凱文只能把頭轉向後面看向裴苑。

裴苑淡聲:“送她去。”

最後車子還是在爺爺奶奶別墅外停下,紀染臨下車時,裴苑轉頭看向她:“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大半夜跑出來,我不介意這幾天把你帶在身邊看管。”

紀染知道裴苑說到做到,也知道自己晚上跑出來確實不太妥當,點頭表示答應。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到了臘月二十九,這天紀爺爺拉著紀染一起寫對聯,紀染打小就開始學書法,寫的一手好毛筆字。

不管是紀家還是裴家的對聯,每年都是由她親自寫。

老人家不喜歡外面賣的那些花裏胡哨的春聯,喜歡親手寫的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