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3/3頁)
頓了頓,他端詳阮時意:“那太夫人食用新一批冰蓮,且連續吃了好幾朵?畢竟我在京城這兩年,數次與你擦肩,真沒想過你會返老還童。”
阮時意表情復雜:“我壓根兒沒見過此花。孫女出嫁當夜,我自知大限將至,才取出‘亡夫’遺贈的珍珠壓舌。偏生我有咳喘之病,不小心吞進腹中,沒多久便失去意識。約莫也是三天左右,醒來後恢復成三十余歲的儀容,再睡一宿,成這模樣了。”
“冰蓮籽竟有此神效!怕是連雁族王族人也未必知情。這麽說……你倆一開始不曉得是何物?”
阮時意點頭:“的確如此,他誤打誤撞,我只當是褪色老珠。加上我那會兒被下了慢性毒,表面看為病逝,子孫沒多想,按照正常程序小殮。聽你一說,我倒記起某個細節。
“正好春末,天氣漸熱,家人怕我的遺體等不到女兒和外孫女遠道而來見最後一面,曾在棺材旁邊置了不少冰鑒……若非各類巧合,我早就化為冤死無人知的一堆枯骨。”
徐赫聞言,眸光憐愛,悄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姚廷玉又道:“過去那些年,我踏遍天下,勤練武功,提心吊膽,既怕被扈雲樨找到,又擔心當地人察覺我不老之秘,每個地方只敢停留三到五年。
“期間……我無真朋友,沒敢動心,沒敢留情,如行屍走肉,了無生趣,又總想等到冰蓮失效,謀一線生機。
“直至大前年,碰巧救出遊的纖絡,她盛情留我在側,說需要我的保護。我估算期限臨近,我將像正常人一樣,年年月月老去,遂冒險隨她來大宣京城,想著遮蓋面目,大隱隱於市,就此安度余生……”
姚廷玉深邃眼光定定注視愈發透亮的象眼窗格,如從中窺見大千世界、無垠人生。
他由懵懂少年郎,成長為披著青年皮囊的滄桑老者,即使享用天下奇珍,卻無分毫幸福美滿。
良久,他語氣驟然凝聚清寒。
“只可惜,扈雲樨來了。”
“什、什麽?”徐赫與阮時意齊聲驚問。
姚廷玉平靜望著二人,重復並加以解釋。
”雁族女王,親臨大宣,就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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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夜暴雨下凈,旭日晴光映入書房,驅散室內的幽暗,卻照不進人心。
姚廷玉提了要求。
阮時意認為依照徐家人的能力,此事不難辦,爽快答應。
這人或許性子古怪,或許偏執成狂,或許目中無人,但骨子裏並非窮兇極惡之人。
他負了雁族女王,但在過往三十余年,不偷不搶不拐不騙,只殺過追兵細作、欺辱夏纖絡的狂徒等作奸犯科者,縱有狠辣手段,只為自保。
身為銜雲郡主護衛統領及情郎,他最不願牽連夏纖絡,亦怕她知曉自己的身世,幹脆半字不留,憑空消失,再請阮時意與徐赫想法子偽造他的死。
一則欺瞞雁族女王,令其相信,所恨之人已不在人世。
二則讓夏纖絡死心,重新過她往日活色生香的奢靡生活。
至少,姚廷玉認定,自由隨性,於夏纖絡而言是好事。
而他,不該妄想攀附皇族麗色,只憑武功遠遁江湖,安享平淡清寧。
阮時意並沒過問他們的私情。
按照她的了解,郡主有才有財有貌有勢,少一個姚廷玉,還有滿院子的小郎君和小美人,更可賞遍人間媚色。
大抵與“寂寞”二字不沾邊。
辰時將至,商議完畢,姚廷玉施展輕功從後窗離去。
徐赫夫婦靜坐片晌,無心纏綿。
他們均猜想,雁族女王近年派遣探花狼入兩國邊界處的雪谷,意在探尋能否挖掘冰蓮籽新開出的花兒,不巧犬主人身死,大毛二毛則從雪堆中刨出昏睡的徐赫。
天亡冰蓮,並不足惜。
此物留存在世,必定滋生貪婪。
因實太餓,二人遂挽手推開書房大門,緩步行出。
霎時,院內輕手輕腳準備洗漱用具、唯恐吵醒自家主子的丫鬟們,個個驚呆,又立馬裝作若無其事。
阮時意對於被逮現行一事越發習以為常,如若哪次沒被留意,她真該去燒高香。
無須多作辯解,她留徐赫一起用早食,甚至還派人回倚桐苑拿來新袍裳,請他沐浴更衣後再去翰林畫院上值。
徐赫臨別前反復交待,讓她務必慎重小心,恨不得把她綁在身上,片刻不離。
他趁無人注意,親了親她的臉,附在她耳邊小聲哄道:“夜裏給我留一扇窗,我一得空便回來給你祛暑。”
阮時意羞憤推了他一把。
往後哪裏還能“祛暑”?他只會給她點火。
她親自送他出門,大大方方道別,目送他策馬的挺拔身姿消失在長街盡頭。
如他所言,她的清白早被他毀了,毀點名聲算什麽?
反正,無論未來是苦是辣是酸是甜,他們終將對彼此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