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五(第2/4頁)

它有趣地注視著少女狀若瘋狂的舉動,現實中的麥琪捶打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試圖讓自己腐朽的器官再度活過來,而鏡子裏的“少女”則撐著下巴興味盎然地觀賞著這一出活力四射的人間鬧劇,時不時滿含悲憫同情地嘆了口氣,安慰這個被吃得已經不剩多少的可憐姑娘——

“為什麽要掙紮呢,可憐的小家夥……這個交易很公平不是嗎?——你忘了當初是你召喚了我,而我任勞任怨滿足了你所有的願望:把那個負心人變成你的一部分,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和你分開……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親愛的?——太貪婪了可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你想得到,就必須先付出,這是眾所周知的規則。”

紅發姑娘忽然停住了,她下意識地握住項鏈上的頭骨,眼裏倏然掉下一滴眼淚。

鏡子裏的“麥琪”憐愛地注視著她,“為什麽要多過在意呢,親愛的?背叛過你的人就是該死的,靈魂就活該永遠留在地獄裏受煎熬——他們都是自願上鉤的,而這些沒有通過考驗的渣滓,就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所以你瞧,這份公平其實很公平,而我總是很樂意為可憐的姑娘們多付出一些辛勞的……”

它在她耳邊充滿蠱惑地喃喃低語,讓這個因為悔恨而變得矛盾誘人的靈魂其美味程度更上一層。它愛這具年輕而鮮嫩的軀體,愛這頭猶如鮮血流淌惡魔般的紅發,愛這個少女骨子裏散發出來尤其吸引男人的純潔氣息。在遇到簡·多伊之前,她是它的最愛,所以才會如此舍不得,而是充滿疼惜地小口小口,一點一點將她吃下。

噢是的,簡·多伊,一個讓它看不透的靈魂,卻散發著令人著迷得無法呼吸的香氣,一種既不粗俗不浮誇又絕對高級的氣味兒,新穎而美妙的深藍色,具有某種已然消逝的年代感的深度,既淡薄又雋永,忍不住地被吸引。

其實她旁邊的驅魔人聞起來也不錯,只可惜他是一個看起來就靠不住的男人,充滿了它厭惡至極的人渣氣質,即便是吃快餐也會擔心哽到喉嚨,也許只有那群自大愚蠢的土著們才會對康斯坦丁的靈魂爭搶不休,可顯而易見它的品味更高級,這樣相比而言簡·多伊看上去就順眼得多——至少,她禁欲且克制,對一切充滿無聲的抵抗,是它特別鐘愛的類型。

尤其是在進入她的意識世界窺見了零碎的記憶後,它就愈發好奇了。

“麥琪”盯著護照上那張照片,心裏總有一種隱約的違和感,似乎很難把這張圖片和它記憶中從火焰中浴血而來的女人聯系在一起,那一幕實在是令人驚心動魄,即便是被打敗匆匆逃離意識海有所損傷,它也對此印象深刻。

它相信,如果能夠順利得到這個祭品,毫無疑問它會變得比現在強大不少。只可惜那個女人意志堅定得不可思議,似乎還有一種神秘力量猶如壁壘包裹著她,它根本沒來得及窺見對方多少回憶,而拿不住她的致命弱點就無法蠱惑她,等於看得見吃不著,還隨時都有被發現的危險。

還好當初它留了一手,沒有完全吃掉麥琪的靈魂,這才得以作為擋箭牌藏了起來不至於當場現形。真奇怪,明明康斯坦丁才是魔力更強大的那個,為什麽一個不過才二十五歲的女人卻能做到這樣?她的弱點到底是什麽?

它一邊抽空又吸食了一口少女的血淋淋的靈魂,一邊撐著下巴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

這個女人留在約翰·康斯坦丁身邊一定還有其他未完成的目的,而只要她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就肯定會有所求——也許從男人身上下手會是更容易的選擇。畢竟,相比簡·多伊而言,康斯坦丁可不是毫無弱點的不是嗎?而恰巧,它就知道其中最致命的一個——

……

……

早晨出去,直到夜都快黑了,康斯坦丁才拿著從雷那裏順來的好東西回到了旅館。

他打開門,屋子裏黑漆漆的,窗子緊閉,窗簾垂落,彌漫著一股廉價旅館特有的那種潮濕的黴味兒。他對此早就習慣毫不在意,將背包隨手丟在門口,滿臉疲憊地靠在布料粗糲得足以做磨皮膏的沙發上,拿出兜裏的絲卡香煙點燃一支,漫不經心地抽了起來。

一點火光在昏暗的屋子裏亮了起來,康斯坦丁滄桑深刻的臉龐顯得倦怠而抑郁。身後的墻壁裏傳來窸窣響動,仿佛是有什麽蟲子在墻後攀爬穿梭。康斯坦丁手指夾著煙,垂著頭並沒有回首看上一眼——他很少這麽做,即便是獨自行走在深夜的街頭而身後不遠處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他也不曾轉頭一次。從不回頭是他們這一行的格言,因為有太多鬼魂在身後跟著,擁有著熟悉而殘缺不堪的臉龐,在夢裏都能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