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沉沉浮浮

她抽泣了兩聲, 閉著眼睛,不敢看他:“你要是不喜歡我,也不用哄著我, 你要是不開心, 不用……”

話說到最後,她擡手去擦眼淚。

“沒有,”韓信微微起身,憐惜地給她擦眼淚,喃喃說,“沒有不喜歡你。”

“騙人。”越蘇睜大眼睛, 不再流出淚水:“你一點也不想抱我,你也不想親親我, 你就是哄我的……哄我就哄我嘛, 你不要說自己喜歡我好不好?”

“不是的。”他急著解釋:“你年紀輕、不懂事,可是我不能耽誤你,不能不顧後果……如此愛人, 不啻貽人以鴆毒鉤吻。”

他實在是急了, 說到後半截甚至冒出一句文言文來。

越蘇愣愣地看了他幾秒, 伸手撐在他胸膛上。可掌下胸膛裏的心臟, 依舊不緊不慢地跳動著。

見他神色有點狼狽, 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忽然想,騙我就騙我吧。

鴆毒勾吻,如果是甜的, 也無所謂了吧。

越蘇可憐巴巴地朝他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可悲,甚至自暴自棄起來,腰背挺直,唇瓣一張一合,傷人……確切地說,傷害自己的話就這麽說出來了。

“信哥,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我控制不住,我原本想著我喜歡你好了,什麽都不介意,一刻的歡愉也是歡愉。可是我現在不行了,我反悔了……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離開,我不想你走,你就算不喜歡我也不可以走。”

“對不起,我好自私,但是我不想要你回去,憑什麽,憑什麽我心心念念的人要被別人輕賤,憑什麽我得不到的人要是別人的……”她話說到後半截,甚至發不出聲音來,肩膀抽動著,眼睛周圍都是紅色,“夫君”兩個字只是氣音。

韓信分辨道:“我沒有……”

他忽然停下,卻是因為越蘇用手去擦眼角,就著眼淚這麽委委屈屈地望了他一眼,神儀嫵媚,舉止詳妍。

當真是傾城容色。

越蘇張開手臂,想要他抱,見他不應,眼睛更紅了一點,不依不饒地看著他。

韓信無奈,起身把她抱了起來,從未像現在一樣痛恨過現代貼身裁剪的服裝形制。

他已經盡量避開了,動作十分小心,但是把人放下來時,依舊蹭到了她的大腿。

越蘇原本只用力環著他的脖頸,腿前軟肉忽然被額外的觸感重重刮了一下,她還懵懂著,眼前向來波瀾不驚的臉驀然狼狽起來。

那、那是……

越蘇忽然往前一靠,攀住他的肩膀,仰頭吻上去了。

她的唇很軟。

他腦海裏剛閃過這個念頭,忽然察覺有濕濕軟軟的觸感在唇上輕舔,隨之腦袋裏轟地炸開一聲。

他胸膛裏跳著一顆血汙的心臟。

仿佛是個嗜甜的牙病患者,背著醫生偷偷地吃糖,甜是甜,卻不免罩著一層將來要百倍千倍痛回來的陰影。

他總疑心自己是個不會表達的人,熱烈與溫情總也說不出口來,他是才發現的,他生前沒有過那麽多熱烈與溫情。

好甜。牙痛是以後的事情。

昏昏沉沉,沉沉浮浮,略收回心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捏著她的下巴在肆意索取,抵著唇珠輾轉碾磨。

他腦子裏形成不了什麽有意識的想法,毒藥、蜜糖、清淡的果汁、濃烈的美酒,有什麽在熊熊燃燒著。

她的牙好小。

不用出人頭地、不用功成名就、不用腰纏萬貫騎鶴下江南,已經夠了,已經足夠好了。

美人鄉,英雄冢,真是名不虛傳。

越蘇被他掐著下巴,他無意識地加重力氣,已經掐出了指痕來,唇上又被吮吸得過分,略推了推他的胸膛,眼睛泛紅:“信哥哥,你疼疼我……”

他難得眼睛裏沒有清明色彩,拉開距離,捧著她的臉,用大拇指擦了擦微腫的唇瓣,被心潮澎湃沖昏了頭腦,低聲問道:“痛嗎?”

哪怕是之前的親吻都沒讓她這樣紅了臉,心中酸澀從胸骨的末端開始,全部肋軟骨都在發酸,幾乎要讓人落淚。

越蘇往前一步,他身後已經沒有空間了,只能任她逼上前來,一起往下墜去。

身化為灰,永墮鬼獄——

剛鋪好的床,前不久才曬過的被子,暴烈的陽光的氣味。

他幾乎是本能地翻身,把身上的人壓了下去,心疼她已經被吮吸成艷紅色的唇瓣,只在臉側輕吻著,氣息淩亂得一塌糊塗。

越蘇想去攀他的肩膀,剛碰到就被抓著手腕反按在床鋪上,手背蹭在棉質的被套上,經脈旁邊的軟骨被掐得生痛……他總是把握不好輕重,好像沒什麽經驗一樣。

外套甩在床尾,她線衫裏邊穿著件薄薄的襯衣,扣子不好解,但終歸是解完了,全是她的氣味。

窗外燈火輝煌,喧聲沸海,因在閣樓,再往上望一望,還能看見天空,嘩啦一聲,漫天的星辰就向她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