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被子很軟,又輕又軟,陷進去軟得就像棉花一樣。

這是葉青水在秋天莊稼豐收了之後,買了棉花親手彈出來的。被子裏有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溫馨,清淡,似有若無。

謝庭玉燒得渾身都不舒服,跟火爐子似的,他鉆進了葉青水的被窩,渾身被暖意包裹著,呼吸間聞到的全都是葉青水的氣息,甜甜的、暖暖的,有一種踏實、安穩的感覺。

燒得迷迷糊糊、心煩意燥的他,忽然間感覺整個世界都寧靜了下來,只聽得見枕邊人規律的呼吸聲。

葉青水被一個滾燙的身體貼著很煩躁,她剛想把他亂放的手挪開。

但謝庭玉提早一步,很快挪開,他的聲音仿佛被燒得鈍鈍的,沙啞含糊,有一種讓人心痛的脆弱。他迷迷糊糊地仿佛在說夢話:

“水兒呀,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麽好過。”

他有點困惑,喃喃自語:“為什麽,不再堅持下去呢……”

半夜謝庭玉燒得稀裏糊塗,嘴唇也幹澀得起皮,發燙,他在夢裏嘗到了姜湯滾燙的滋味,還有一股苦又澀的滋味,一勺又一勺,不斷地灌著他。他不喜歡這股味道,嘴唇緊緊地閉起來。

葉青水拿著勺子,恨不得用它戳破他的喉嚨。

要不是看在謝庭玉可憐的份上,她才懶得理他。

……

清晨,樹梢上啄著果實的小鳥唧唧喳喳地鳴著。十月份深秋,空氣夾雜著的清冷的幹燥,薄薄的霜打在枝葉上。

謝庭玉醒來發現自己流了一身的汗,渾身黏糊糊的不舒服,但腦袋清醒了,渾身特別有勁。

那麽嚴重的發燒,第二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他想著昨晚抱了滿懷的待遇,今晚不會再有,他遺憾得不是滋味。

昨晚葉青水沒有拒絕他,半夜迷迷糊糊間謝庭玉仿佛嘗到了姜湯辛辣的滋味,醒來後嘴裏也一股姜的大碴子味,他心裏頭忽然有點甜。

她到底還是喜歡他的,就是嘴硬心軟。

謝庭玉把從前的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認為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於是渾身充滿了勁。

想想晚上那香噴噴的滿懷軟玉,生病居然能有這種待遇,這麽一想,謝庭玉就不想好了。

清晨,天還不亮,葉青水起床的時候,撥開了謝庭玉額間濕潤的碎發,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已經正常了。她不禁感嘆:謝庭玉這身體壯得跟牛似的,於是心裏那點不是滋味的愧疚頓時煙消雲散。

葉青水毫無負擔地去上工了。

葉忠建見到侄女天不亮就起床幹活,而侄女婿卻還在床上呼呼大睡,他的臉不禁有些黑。

但他是長輩,初初相處,沒好意思數落侄女的丈夫。他最後什麽也沒說,掄著鋤頭到田裏幹活了。

在葉忠建眼裏,謝庭玉就是個長得過分俊俏的小白臉,聽說是城裏來的知青,恐怕就是這幅模樣把他水丫哄得團團轉。

葉忠建上完工回來,見謝庭玉仍舊待在家裏,他的臉已經黑如鍋底。

謝庭玉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之間,跟小叔留下了“小白臉”的印象。

葉忠建繃著臉,把謝庭玉叫出來。

他看著晌午的日頭,問謝庭玉:“你平時在家裏都幹些什麽活?”

謝庭玉只是這幾天身體才好一些,以前苦力活基本輪不到他做。他不是聽不出葉小叔話裏的嫌棄,謝庭玉不禁摸了摸鼻子。

“砍柴。”

葉小叔聽了差點沒有眼前一黑。

“挑水、掃地、做飯這些活不幹?”

謝庭玉誠實地回答:“水丫不讓我幹這些活。”

葉忠建原以為這小白臉已經很廢柴了,沒想到能廢柴到這種地步。

葉小叔控制住暴脾氣,黑著臉說:“我娘我嫂子她們在地裏累得夠嗆,你好歹做個飯,讓她們回來就能吃得上。是不是不會做飯?你跟我來。”

謝庭玉原想點頭,但是恐怕點了這個頭,葉小叔會被活活氣死。

他想解釋點什麽,話在嘴裏繞了一圈最後選擇了沉默。

葉小叔走進了柴房,發現灶台上有塊肉,除了有肉,油甕子裏的豬油居然還是滿的。除此之外,裝糧食的桶有白面、有大米,家裏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但葉忠建太了解家裏貧窮的境況,短短的半年時間,家裏怎麽可能變得這麽富裕。他想這應該是老娘和嫂子為了迎接他,節衣縮食省出來的。

葉小叔拿出蘿蔔,捏著刀“嚓嚓嚓”地把它切成片兒,邊切邊和侄女婿說:“蘿蔔不容易熟,切薄點省柴火。你來試試?”

謝庭玉也依葫蘆畫瓢切起了蘿蔔,切完蘿蔔後,他按葉青水做飯的份量,舀了兩大勺豬油。

葉小叔看了眼皮忍不住跳,誰家做飯恨不得把油當成水來使的?

“你在家裏真沒做過飯?”

謝庭玉沉痛地點頭。

葉小叔不禁納悶,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種懶惰的男人,難怪他長得一身細皮嫩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