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白錦繡跟著聶載沉回到家中。

她昨晚沒睡好, 現在有點困倦。他安置好她, 自己也陪著她睡了下來, 但又歉疚地向她解釋,說等下他又要走了。今天還有重要的事,他在九點前必須回去。

在嫁給他之前,白錦繡真的不會相信,自己的心胸竟然能夠大度到這個程度。

聽他說又要走了,她心裏是有些失落, 但非但沒有生氣, 反而心疼他累,要他再抓緊時間休息下, 她先不睡了, 到點會叫他起來。等他走了,她再補覺就是。

所有的失落、難過和委屈,她自己都能消化掉。就和聶載沉另外放在衣櫃裏的他母親做給他的衣物和她送他他卻從未用過的那塊金表一樣,想起來雖然心裏就像有根刺,但其實, 也沒那麽重要。

白錦繡真的想他開心。

和自己結婚, 要是能讓他感到開心, 也就是她最大的開心了。

她真的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只要她能做得到。

聶載沉是懷著對她的歉疚和慶幸之情而離開的。歉疚是自然的, 而之所以慶幸,是聶載沉以前真的沒想到,她竟能這麽地體貼自己, 他甚至有種受寵若驚之感。

但是現在他事情真的太多,一忙起來,確實也就沒有心思再顧別的了。很快,兩天之後,就是會議召開的日子。

這個會議非常突然。肇慶的朱鐵生、惠州的馬宏輝、潮州的劉繼祖、清遠的宗敬先等人,原本要麽是清廷的地方總兵、統制,要麽是世家豪強。趁幾個月前清廷覆滅的大亂起勢占領地方,靠著手中兵馬做了一方頭號人物。自然了,人人毫不猶豫哢嚓一下剪掉辮子,掛上新的旗幟,一夜之間,全都成了新黨人物。

和地方頭號人物陳濟南不一樣的是,他們手中的槍不夠。人馬好拉,想弄槍卻不是容易的事。錢是個大問題。很多地方本就窮,百姓又早被清廷反復搜刮,稅收就那麽點,能養著人馬就不錯了,實在沒有多余的錢去弄槍。

而聶載沉不但憑著先天優勢手中握著原新軍的主力,現在又是廣州臨時司令部的司令,相當於前清廣州將軍,還兼了總督的行政,地位淩駕,他突然要他們來廣州開會,電報語氣又很強硬,眾人不敢不給這個面子,但又不甘心就這麽來開會。

要是老老實實來,就表示他們服從了他的權力。而一旦服從,就意味著往後要失去最重要的自主權。所以在收到電報後,相互暗中商量了下,決定如期參加會議,看看那個姓聶的小子到底想幹什麽,但必須帶著自己的警衛營入廣州,兵馬也跟隨在後,起一個威懾的作用。

這一天,各地十幾名代表,如期陸續抵達廣州。聶載沉早就獲悉他們帶著警衛營來,隊伍也在後頭,光朱鐵生的警衛營就有幾百人,個個持槍,耀武揚威,排場很大。

他任由警衛營入城,自己也沒露面,只安排人將眾人接入,包下了一間條件不錯的大旅館,讓各地代表入住後,當晚於大三|元設宴,由方大春和司令部秘書官代表自己替他們接風洗塵。

眾人都十分防備,哪裏有心思吃飯喝酒,走了個過場。第二天早上,被告知會議在西營召開,帶著人就去了。

西營大門大開,衛兵也沒有阻攔眾人的警衛,朱鐵生馬宏輝等人進去,到了會議室。

說好的九點開會,聶載沉人卻沒到,只有幾個一看就是軍校學生的青澀士兵忙著倒茶,分煙,招呼他們。

昨晚聶載沉沒親自為他們接風,眾人心裏就不快了,現在見他開會竟還遲到,更是惱怒。但人都來了,也只能等,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他來,沉不住氣了,有人拍桌罵娘,有人擡腳要走,走到門口,卻被一隊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持槍衛兵給攔住。領隊的軍官微笑道:“聶司令早上臨時另外有事,一時來不了,命卑職給各位將軍賠禮,請將軍們再稍等,他很快就到。”

眾人罵娘,強行要出去,有拔槍恫嚇的,也有高聲叫自己警衛來的,會議室的大門前亂成一團。

那軍官見狀,竟沉下臉,做了個手勢。衛兵倏然列隊,齊齊舉槍,整齊地拉下槍栓,幾十條槍口,刹那全都對準了會議室的大門。

“這裏是西營!誰敢鬧事?”軍官冷冷地道。

眾人全都驚呆了,等反應過來,脾氣暴躁的,當場就跳了起來,讓衛兵沖自己開槍。正鬧得厲害,馬宏輝喊道:“姓聶的來了!”

眾人看去,見一個身穿軍服的年輕人出現在了走廊裏,正朝這邊大步走來。

沒見過聶載沉人的,之前也在報紙上看過他的照片。眾人這才停了吵鬧,紛紛看向朱鐵生。

肇慶是前清地方力量相對強大的地區,朱鐵生在肇慶當了多年的統制,清廷一倒,他立刻棄暗投明,現在也是地方除陳濟南之外的二號人物,比馬宏輝劉繼祖這些人沉得住氣。剛才也沒鬧,現在見聶載沉現身了,才冷笑道:“聶司令,我們這幫老兄弟是給你面子,今天才過來開會的。你給我們弄這麽一個下馬威,是不是有點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