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鐵骨錚錚方侯爺(1)

我又破碎虛空了。

這一次我的心境和上一次不太一樣,帶著些愁緒,這還是我緩了兩年離開的結果。

往事不可追,故人不可憶。

我落地的時候剛剛入夜,越是向下,越覺地面的情形十分眼熟,直到腳踏實地,我才真正反應過來——除非另外一個世界也有一個汴京,否則這就是我居住了很多年的汴京。

我下意識地想去開封府看看,卻被不遠處的情景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群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明面在交手的人,有正在趕來救援的人,還有藏身暗巷等待埋伏的人,目測至少有三方勢力。

這並不是吸引我注意力的理由,我注意的是這些人幾乎個個都是先天高手,被圍攻的那個人,則是一名宗師級的高手。

不是普通的宗師高手,我一眼就能看出他已經走火入魔,但也正是因為他的走火入魔,使得武功精進到一個奇妙的層次,明明是宗師級的武力,卻能發揮出半步大宗師的實力。

此間世界,竟如隋末初唐一般高手如雲?

我用灼熱的眼光盯住了眾人圍攻中的宗師高手。

他身形極為高大,卻十分瘦削,面色蒼白如紙,發梢已白,臉卻十分年輕,眼神純澈如稚子,好幾個人正在圍攻他,還有一個不懂武功的女人白著臉站在一邊,而他看向那個女人的眼神裏滿是愛意,顯然是被牽制了,這情景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引起了我極大的同情心。

一群人!圍攻一個走火入魔的瘋子!還把人家的心上人逼來做人質!

就在我觀察的時候,其中一個圍攻宗師高手的白衣男子捏指成勁風,和宗師高手比拼起指力來。

白衣男子的實力不算太弱,但也不是很強,在我看來屬於先天高手裏的雜魚档次,之所以一時僵持下來,是因為他拼了命。而他拼命,是為了讓另外一個年輕點的男子趁機攻擊宗師高手。

外人來看是很無恥的行為,但我經歷過太多次,已經不覺得如何。

宗師高手果然也不覺得如何,他專心致志地和白衣男子對拼內力,還順手接下年輕男子一連十一招,那年輕男子似乎也有後招,正猶豫要不要出掌。

我正看到興頭上,就聽那宗師高手的心上人叱道:“王少俠,不可婦人之仁!”

我愣了一下,那被稱為王少俠的年輕男子已然出手,宗師高手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心上人準備殺自己,硬生生挨下一掌,卻將受到的掌力猛然一推,推到正和他相持的白衣男子身上,白衣男子當即吐出一口鮮血。

年輕男子立刻拔刀。

先天高手雖然只和宗師隔了一線,但這一線之間便是雲泥之別,兩名男子勉強撐過幾招,就再也受不住,齊齊收了招。

但他們仍有後手。

一個比宗師高手還要瘦削的身影帶著極快的刀影閃入人群之中,一刀架在了宗師高手的脖頸上。

這是偷襲。

可是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間,我什麽都忘了。

那是一個非常瘦的年輕男人,滿臉病容,一手握刀,正在咳嗽。

他的眉和我一樣,泛黃而極淡,他的眼睛形狀也和我很相似,只是我的眼睛黯淡又死氣,他的眼睛裏卻像是燒著兩朵寒焰,森冷孤寒得讓人不敢直視,他的鼻子比我的要高,嘴唇也泛著青白的色澤。

他長得真像我爹。

也許本來只有六七成像,但他的病讓他變得十分憔悴,於是那憔悴的樣子又和我爹多像了兩成,我爹是個驕傲的男人,可亂世就是個打碎人傲骨的地方,家國之間,他選擇了保家,所以他一直很憔悴,我記憶裏的我爹幾乎沒有笑過,他常常會在夜裏喝酒,喝完就哭。

我本以為童年時的記憶都快要被遺忘幹凈了,可見到這張臉的一瞬間,我就什麽都想起來了。

我並沒有忘。

怎麽能忘?

我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我枉受生養大恩卻不能盡孝,無敵天下卻找不齊一夥山賊,就連想遷怒昏君,都只能對著早已埋下的棺槨,時間僅僅能讓我以為已經遺忘,並不能平復心底的創傷。

我聽見有人低低地叫這人:“蘇夢枕。”

蘇夢枕慢慢地說道:“我不能這樣殺了你。”

他說完,就放下了手裏的刀,宗師高手十分詫異,問他為什麽,蘇夢枕說道:“因為那一刀是暗算才能得手。”

宗師高手說什麽,我已經不在意了,我定定地看著蘇夢枕,這人不光長得像我爹,就連性格也那麽相似,一樣的驕傲,一樣的磊落,或許是前世今生,或許只是緣分,但我已然決定要認識他。

我從半塌的樓頂一躍而下,此時宗師高手和蘇夢枕再度交手起來,他想要帶走自己的心上人,但蘇夢枕不讓,我只猶豫了不到分秒,便要出手制住一手已經按在他心上人肩膀上的宗師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