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誘僧20

伴隨著抽離魂魄的靈台巨痛,阿嬋同時卻隱約察覺到,來自鏡花水月的“枷鎖”在某一刻竟然被微微撬動了。

那是將她的心魔之體封印在這具貓妖肉身裏的禁制。這法陣將她的靈魂從肉身裏向外拉扯,陰錯陽差地和鏡花水月加諸在阿嬋身上的法則相抗。

阿嬋此時不禁有些佩服當時將自己抽離出識海的萱瑤了,原來神魂之中兩股力量對抗拉扯這麽疼。萱瑤竟然為了入選神侍,主動找這份罪受。

如果仙子們比拼的是近水樓台進而成為神君夫人的決心,萱瑤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阿嬋疼得簡直想要滿地打滾,卻在劇痛之中連動動手指都很難做到;就連欲宣泄痛苦的嘶吼,都只能化作偶爾從喉嚨裏艱難溢出的沙啞嗬嗬聲。

“怎麽回事,還沒好嗎?這法陣到底有沒有用?”

國師語氣不確定,“……許是她從釋曇那得到了什麽機緣,護住了自己的神魂……”不應該這麽費勁啊。

凝慧聽完臉色更不好,咬牙切齒道,“再往陣法裏加靈石催動!我就不信抽不出這妖孽的魂魄來!”

國師得令,進一步加大陣法的威力。在地上疼得蜷成一團的阿嬋霎時被激得猛地一仰頭,額角和脖頸青筋暴起,睚眥欲裂,猙獰的妖紋漸漸從眼角蔓延到全臉。

阿嬋這猙獰可怖的模樣有些嚇到了凝慧。可待凝慧定下神來,只覺得心裏一陣陣解恨的暢快,就像在熱的令人煩躁的三伏天裏喝了一大口冰鎮酸梅湯,舒爽一直熨帖到心底。

她索性在鋪著軟墊的椅子上坐下來,慢慢欣賞阿嬋的慘相。

而阿嬋此刻正在識海中參與拉鋸戰。

縱然心魔會放大心中一切欲望,因此阿嬋平日好逸惡勞、貪生怕死,可一旦她有了想得到的東西或決意達成的目的,卻也能激發出驚人的意志力。

“想要”也是欲的一種。

阿嬋想要擺脫鏡花水月的法則桎梏,想恢復自己的心魔之體,想要自己的生死再也不必聽憑於別人的一個念頭、一句話。

她從巨痛中維持住理智,告訴自己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阿嬋在識海中死命扒在陣法的力量裏,努力掙脫小千界法則的枷鎖。

來自古老陣法的力量和鏡花水月的法則之力對撞,在她的識海形成陣陣罡風,阿嬋恍惚覺得自己的神魂都仿佛要被撕裂。

可這個小千界終歸是屬於鏡花水月的一個部分,陣法的力量漸漸難以支撐。

阿嬋瞬息之間做出取舍,斷尾求生。她把帶著心魔之體氣息的先天法力留在禁錮裏,以短暫地迷惑小千界的法則,反正那些法力被冉遊神君封住了也暫時用不了,只要能恢復心魔之體,法力以後慢慢修煉就是。

趁著雙方還在糾纏抵抗,阿嬋化作一縷黑煙,藏在陣法的力量裏偷渡了出去。

貓妖的掙紮漸漸止歇,生機斷絕。她的眼睛還大睜著,最後凝固住的動作和神態無一不透露出身體主人死前的痛苦。

然而一縷淡淡的黑霧悄悄從貓妖的頭頂緩緩溢出,溶進了昏暗的陰影裏。

“怎麽回事,她這是死了吧?引魂燈怎麽沒亮?”

國師也面露疑惑,輕輕地敲了敲引魂燈。可引魂燈的燈罩裏面依然黑漆漆的,沒有收納進靈魂的幽光。他又試探著提著引魂燈往貓妖屍體那邊慢慢晃了晃,還是什麽都沒有。

“這……”

正當凝慧不耐正要發火時,通往囚室的長廊裏忽然傳來一陣喧囂。

沒等凝慧和國師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情,闖入者就已經飛快解決了守衛,來到了囚室門口。

“釋曇……”凝慧頓時心虛,一下子從座位上慌張地站起來。她下意識掃了一眼貓妖的屍體,顫了顫眼睫,強裝鎮定。

她又在心裏安慰自己,不過是處置了只貓妖而已,算得什麽錯?就算釋曇知道了又能拿她怎麽樣?

這樣想著,凝慧的神情就漸漸理直氣壯起來,甚至嬌蠻地倒打一耙。“你好大的膽子,擅闖欽天司,還打傷外頭的侍衛!”

釋曇一眼都沒看她,他從一開始,目光就死死釘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心臟的鈍痛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連指尖都痛到輕輕顫抖。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擡步走進這間陰暗的囚室。

釋曇不自覺地牙關緊咬。從門口到她面前的這幾步路,他每一步都好像走在這一生最可怖的噩夢裏。當他蹲在她的身邊,伸出手想拂過她圓睜的空洞雙眼、想撫去她臉上的驚惶痛楚,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難以抑制地顫抖。

她肩頭和身後的衣衫被血浸透,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爬滿了妖紋,但釋曇毫不介意,小心翼翼地把她摟進懷裏。

他想起她嬌滴滴的最怕痛了,就連從榻上睡得滾落到他特意為她鋪的厚厚地毯上,都要跟他撒嬌說“你親親我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