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落到了清晨才停,推開軒窗天地白茫茫一片,花草亭台都覆上了雪,遠處青山沒了雲霧,卻是被洗過一般潔凈悠遠。

“馬怎麽樣?”

“夜裏幾匹馬都趕到了屋裏,馬夫說了,都沒凍著草料也吃得好生龍活虎的,這會兒上路無礙。”

雪只有薄薄一層帶著水容易滑,積成了厚雪,反倒容易走。

“吃了早齋我們就啟程回府,以免母親憂心。”

蘇柔吩咐下去,半個時辰後她們已經下了山,行上了大路。

“奴婢走時,寺裏的僧人說,那人時暈時醒,記不住事情也不相信他們,僧人怕他亂跑就把他關住了,他親人到現在還沒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他走失了。”

春桃瞅著姑娘的臉色,雖然昨天姑娘是動了氣,不過她覺著姑娘不至於完全不願聽那人的消息,畢竟是個傻子。

姑娘的脾氣不會跟他計較。

“才過了一夜,可能還不知曉……”

蘇柔眉頭微蹙,那人的相貌穿著,昨日又落了大雪,他家人該急著找才是,青城這樣的小城,估計該聽到她派人傳得信了。

所以那人可能不是青城人?

“反正與我們無關。”

不管那人是哪兒的,反正命保住了,她就算功成圓滿,他家人有沒有尋他,他頭摔壞了變成了傻子,都跟她沒甚幹系。

到了家,蘇柔換了身家常服,繡淡紫色蝴蝶月牙色對襟襖配素面綜裙,去了正房跟周氏報平安。

今日周氏比昨日要好些,蘇柔到時,正坐在玫瑰椅上問廚房管事的話。

內宅中饋分給了蘇柔的大姐管,但她那邊安排好了,周氏還要查漏一遍。

蘇柔進了屋不打擾周氏,在榻上坐下,見旁邊針簍裏放著沒繡好的枕套,幹脆拿起來打發時間。

周氏問了幾句就了了,回頭湊近看了一眼女兒補針,忍不住道:“幸而你爹官越做越好,以後你定親的人家不會差,若是普通人家,你這手藝恐怕招婆婆嫌棄。”

蘇柔放了繡布,氣呼呼看著周氏。

“婆婆會不會嫌棄我,我現在還不曉得,但我知道娘在嫌棄我。”

大齊女子不講究無才便是德,蘇柔從小都有老師教書畫寫字,其他她都學的不錯,唯獨刺繡差了那麽點味道。

“是娘舍不得你被針紮手,錯都是娘的錯。”

笑談了幾句,蘇柔說了昨日的事。

聽到女兒還願的路上救了個人,周氏雙手合十:“菩薩保佑。”

若不是女兒看到,一場雪下來那人哪還有命在,她女兒這是救了一條人命,造了大功德。

“那位公子的相貌真是好,可惜撞壞了腦子。”

蘇柔不許春桃說那人胡言亂語的事,春桃見夫人一直詢問細節,不住說道。

她可沒見過那麽英俊的男子,可惜傻了。

“保住了命就是好的,見到家人說不定就能想起事,人就好了。”

聽春桃說英俊,周氏倒是想起女兒的婚事,拍了拍女兒的手,“等你爹官職安穩下來,到了京城娘就給你尋一門好親。”

“該先給姐姐尋才是。”

蘇柔對嫁人沒什麽期待,比起門第高的她覺著還不如嫁個普通人家,高門大戶她嫁的人今日睡這個明日睡那個,一群妾侍太吵鬧,但普通人家,靠著娘家總是好拿捏些。

說了一會,蘇柔見周氏有了乏意,扶她去床上休息。

“周家姨姑娘又來了,本來奴婢叫人攔著,但大姑娘那邊的海棠到了門房那,把人迎到了大姑娘的院子。”

出了正房,杏雨才小聲把事報給蘇柔。

聞言,蘇柔真覺得蘇蕓半點腦子也無。

蘇蕓是她堂姐,也就是她大伯親女,比她大半歲。十年前她爹蘇騰安在一個窮鄉僻壤當縣令,招惹了一夥強盜,那夥人老大被朝廷捉了,恨死了蘇騰安,就起了報復的心思。

那一場劫難,大伯護住了蘇柔跟蘇柔她娘意外去世,蘇蕓親娘是她出生後沒多久就去了,此後蘇蕓就一直跟著她們家過日子。

蘇柔不否認蘇蕓的父親是她跟她娘的恩人,所以平日裏什麽好東西也不與蘇蕓爭。

蘇蕓想要什麽讓給她就是,但蘇蕓卻不知怎麽想的,不願好好過日子,非得鬧騰出一些事,讓家頭人不好過。

不過也不能講她就是,不然她鬧起來,更是要命。

“大姑娘剛剛喚人去叫小少爺,小少爺發了脾氣說不去。”

府中大人自然都讓著蘇蕓,免得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她親爹,暗示沒她親爹,周氏和蘇柔早就死了。

但是裴哥兒年紀小不懂事,才不懂這套,平日裏能不搭理蘇蕓就不搭理蘇蕓。

“去看看裴哥兒。”

蘇柔這邊過去,正好撞見了蘇蕓她們剛到。

蘇柔看蘇蕓的架勢,估計是裴哥兒不給她面子,叫她發了氣,親自到外院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