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好,少年(1)

上初中這件事對蘇起來說,更像是一種形式上的轉變。

她扔掉了她那粉色的正面是美少女戰士反面是乘法口訣表內層貼滿小美人魚和還珠格格貼紙的鐵皮鉛筆盒,換成了可抽拉的印著水滴娃娃的雙層磨砂文具盒;她那長短不一的中華鉛筆被漂亮的鋼筆替代;自動鉛筆和筆芯也換成了高級款。

但她那支胖胖的能切換紅綠藍黑的四色圓珠筆留了下來。又硬又粗的白橡皮換成了軟綿綿的印著韓文字母的米黃色橡皮,擦筆記又輕松又幹凈;她的米菲兔小尺子換成了更專業的三角板量角器組合套裝。連彩虹色的兒童雙肩包也換成了當時最流行的帆布單肩包,掛在背後酷酷的。

最開心的莫過於她兒童時期的粉色小童車退居二線,換成了少年們騎的賽車單車。

南江巷不在實驗中學片區,家和學校離得遠,又沒有直達的公交,只能騎車上學。

家長給他們買了同款單車,只是顏色不同——梁水的是紅色,蘇起是黃色,李楓然是藍色,林聲是綠色,路子灝是紫色。

程英英本想給蘇起買女孩款的,但蘇起看梁水騎在男生款賽車上瀟灑極了,叫著也要男款。林聲見大家都買一樣的,自然不肯落下。

自此,五個穿著校服的小小少年每天在晨光日出時分,騎著車行駛在長江大堤上,而後穿過城市的大街小巷去上學,又在日落晚霞時,穿過喧囂的大街行駛到霞光粼粼的江邊。

蘇起很喜歡初中,她們班是全年級最特殊的藝體班,人數比其他班少十幾個。她很快就跟班上的同學打成一片。

每天下午第四節是專業課,蘇起接受了比小學時期更專業的舞蹈訓練。給她們上課的正是那位年輕的範老師。

蘇起很不喜歡基本功,開胯、壓腿、踢腿、劈叉都叫她苦不堪言;但她喜歡跟老師學跳舞,範老師的芭蕾和民族舞非常優異。除此之外,在練功休息之余,她還會教大家一些流行的韓國舞,比如李貞賢和S.E.S。

範老師總誇蘇起舞感好,但基本功不刻苦。

蘇起很羨慕付茜,付茜長得漂亮,且天生筋骨軟。付茜說她沒練過,天生會劈叉,前後側各個方向都輕而易舉。

可蘇起不行。劈叉是她人生一大坎。

尤其是當舞蹈隊所有女生一字劈下去,而她半吊子懸著像一支生銹的剪刀支在原地時,她感覺很丟人,人生都灰暗了。

每天回家蘇起都站在屋外,把腿撂到窗台上壓腿,一邊壓一邊嗷嗷嗷。整條巷子都回響著她的慘叫。

梁水他們搬著凳子在巷子裏寫作業,旁邊支一根蚊香,有時梁水看她可憐巴巴,會端一盤蚊香過來放在她腳邊熏蚊子。

秋天一來,天黑得早。梁水他們轉戰到李楓然家寫作業,留蘇起獨自在戶外嗷嗷叫。

蘇起問林聲:“你畫畫跟美術隊的同學比,怎麽樣啊?”

林聲說:“中等吧。”

蘇起嘆:“你說中等,就是前排了。”

她扭頭看一眼李楓然,他不用問了;再看梁水,梁水正在轉筆,擡眸看她:“怎麽?”

蘇起問:“你在我們班體育生裏排第幾啊?”

梁水說:“我們班就我一個學速滑的。”

蘇起說:“哦。”

梁水說:“但短跑能跑第一。”

蘇起:“……”

蘇起萬念俱灰,說:“我真不知道我是怎麽被錄取的。我是舞蹈隊最不漂亮,基本功最差的。”

梁水轉著筆,說:“可能老師同情你。”

“你死遠點兒!”蘇起一本書砸過去,梁水擡手一擋,輕松接手裏一轉,書本在他指尖轉動起來。

蘇起下意識學著他轉書,但她一轉,書就掉下去了。她連轉筆都不會。梁水可以把筆轉得起花兒,在三根手指間自如切換,李楓然和路子灝也行,連林聲都會簡單地轉,只有蘇起不會。

蘇起跟程英英說,感覺小夥伴們學特長都很容易,只有她很難。

程英英說:“不容易的,七七。你沒看到他們背後的努力。不管再冷的天,水子早上五點半就起床訓練,楓然沒有一天間斷過練琴。沒有一個人容易的。”

蘇起思索了一會兒,說:“可路造他跟我一樣每天玩,但他考試比我好。”

程英英想了想,無法跟女兒說有人天生就聰明,她說:“有些人有他天生擅長的東西。但如果不努力,這種天賦也會漸漸浪費。長大是一場馬拉松,後面的路還很長。”

蘇起沉默,問:“那麽,我沒有天生擅長的東西?只能靠努力嗎?”

“你當然有。”程英英說,“你玩成這樣,成績也不差啊。而且老師不是誇你舞感好嗎?你跳舞比他們都好看,當然,除開劈叉。”

蘇起忽地一笑:“付茜也說我跳舞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