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活是隨機的(3)

雲西開往省城的火車每天一班,早上八點半發車。

蘇起起得有點兒遲,八點一刻才趕到火車站。她沒看見李楓然,倒是老遠看見了梁水。他一身運動服,插著兜,肩膀一高一低的,斜站在路邊。明明是搞運動的,人很挺拔,卻總愛歪歪扭扭地站著,不知哪裏學來的松垮痞子樣。

正值夏天,早上的太陽也很大了,照得他眯起眼睛,不悅地打量著四周,一副等得極度不耐煩的樣子。

蘇起走過去,奇怪:“你怎麽來了?”

梁水劈頭蓋臉一頓訓:“幾點了都?火車都要開了!”

蘇起被他訓得不太高興,嘀咕:“怎麽是你啊?我想跟風風去,你脾氣太差了。”

梁水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又灰了一度,說:“我走了。”

蘇起心裏翻白眼,手卻把他拉住,往火車站拖:“哎呀,趕火車啦!”

時間果然有點兒緊,兩人檢了票跑上站台,離發車不到五分鐘了。

蘇起把票遞給車廂門口的檢票員,回頭卻見梁水站在一旁,扭頭望著站台的盡頭。

好幾年過去了,站台的盡頭卻仍是當初的荒地和碎石堆,火車站的院墻破破爛爛。很小的時候,他們曾從破洞裏鉆進火車站,跑到鐵軌上玩。

他看著那塊破了洞的墻壁,仿佛看見一個小男孩拼命奔跑的身影:“爸爸!”

少年神色落寞而寂靜。

火車響起的汽笛聲讓他回過神來。

蘇起剛要說什麽,檢票員狐疑地說:“你們兩個幹什麽去?家長呢?”

“我們去看《加勒比海盜》,晚上回來的返程票都買好了呢。”蘇起趕忙把回程票給檢票員看。

檢票員看她不像是要離家出走,但多打量了梁水幾眼,最後還是讓他們上了車,嘀咕:“現在的父母也是心大。讓小孩跑去省城看電影,稀奇。”

車上人不多,兩人找了靠窗相對的位置坐下。

梁水把肩上的單肩包取下來,拉鏈拉開,拎出一大袋子零食丟到小桌板上。

蘇起驚喜:“買給我吃的?”

梁水說:“嗯,夠堵上你的嘴了。多吃東西,少說話。”

蘇起:“……”

她白他一眼,戳開一杯旺仔牛奶,又拆開一包話梅和鹵雞爪:“你吃嗎?”

梁水搖頭,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水砸,你覺不覺得你特別像一個人?”她往嘴裏塞著旺仔小饅頭。

梁水眼神移過來,示意她接著說。

“《沒頭腦和不高興》裏邊的不高興。”

梁水面無表情盯著她看一兩秒了,倏然一笑:“我就說你蠢吧。你這是在說你自己是‘沒頭腦’了?”

“才不是,”蘇起說,“我跟你又不是一對。”

梁水不在意地彎了下唇角,不講話,扭頭看窗外的大片田野。

蘇起啃著雞爪打量他,覺得他跟平時不太一樣。

他額頭上戴了一個黑色的男生束發帶,上頭印著ny的白色字母。由於發帶束著,露出飽滿的額頭,整張臉都格外立體清晰起來。

火車窗外風景流動,晨光照在他臉上,在一側打下陰影,蘇起發現他皮膚很白,睫毛很長,鼻梁也很高。

她看了他一會兒,被他發現,他皺了眉,眼神在問:“你幹嘛?”

蘇起趴在小桌上,問:“水砸,你在學道明寺嗎?”

梁水:“……”

他低頭隨意抓了下頭發,又摳了摳發帶,眼神躲閃,說:“學你個頭。”

“沒學嗎?”蘇起見他頭發根處有些濕,這才明白,他來火車站前去訓練過。

體育隊要求男生剪寸頭,梁水不肯,犟著死活不剪。老師拿他沒辦法,任他由他了。訓練時頭發長了麻煩,他就用發帶箍著,老師也不管他。

火車在鐵軌上哐當哐當。

蘇起問:“水砸,你為什麽不剪寸頭呢?”

青春期的少年回答:“醜死了。”

蘇起:“但剪不剪,你都醜啊。”

梁水:“……”

蘇起報了仇,咧嘴笑。

梁水不是那麽大方任由她欺負的人,起身逼近她,要撓她胳肢窩。蘇起猛地往座位上縮,卻沒躲掉,梁水手伸到她胳肢窩下撓了一下,蘇起一團蜷在角落裏,又是笑又是叫,她穿了件過膝的玫紅色七分褲,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小腿。

打鬧中,她拿腳蹬他,小腿擦過他的手臂,滑滑的柔柔的觸感。

梁水忽然不鬧她了,中指勾起在她腦殼上敲了一下算結束,退回來坐在自己位置上。

蘇起笑得臉都紅了,腳放下來,這才認真說:“我剛逗你呢,你還是長得很帥的。”

她這麽一發自肺腑地誇他,他反而不知怎麽接招了,不自在地看向窗外茂密的樹林繁花,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蘇起:“真的,你別不信我——”

梁水擰開一瓶水給她,忍夠了:“來來來,喝水,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