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候鳥(3)(第3/4頁)

蘇起都不知他那紙飛機怎麽就那麽準,她毫無怨言,甚至很是心甘情願,只不過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份心甘情願。

但是梁水這個家夥吧,得寸進尺,且召喚她的時機越來越不適合。

每當她和吳非溝通題目時,那紙飛機就會戳她腦勺上,力度還不小。她回頭,他面無表情擡一下水杯,這是要她給他打水了;側頭看一下窗外走廊,這是要出去透風;側頭看另一邊窗外,這是要去廁所。

蘇起覺得他受傷挺可憐,所以對他有求必應。但她漸漸發現,他在故意使喚她。

那天她趴桌上跟吳非討論題目,紙飛機飛來,蘇起回頭,梁水舉起他的空水杯。

蘇起幫他打了水,飛機還給他,回到座位上,剛拿起筆要跟吳非講話,那飛機又飛來了——

梁水的水杯已經空了。

蘇起微微沖他瞪眼,這大冬天的,喝這麽多水幹什麽?!

她又去給他打了一杯,杯子放他桌上時,給了他一個幽幽的眼神,他熟視無睹。她回去才坐下,紙飛機再次飛過來,落在蘇起頭頂上,還停穩了。

梁水沒忍住一笑,蘇起腦袋上頂著個紙飛機回頭。

梁水頭往廁所的方向側了側。

吳非懶得跟她講題了,起身去廁所。

蘇起板著臉走到梁水跟前,問:“你沒事幹專門指使我玩嗎?”

梁水說謊不眨眼:“剛吃辣小魚辣到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辣小魚嗎?”蘇起扶他站起來,攙著他出了後門。剛好吳非從辦公室回來,跟他們擦肩而過,目不斜視。

梁水蹦下一級台階,沒來由地說:“蘇七七,離高考沒多久了,好好學習別早戀啊。不然你就是狗。”

蘇起莫名奇妙,頂嘴道:“你才早戀!”說完還不解氣,手指著他的左腳,忿忿道,“你趕緊好起來,我已經想揍你了。我現在真的十分懷疑,你的主人在仗傷行兇!”

梁水不做聲,瞥一眼她那生氣樣子,莫名松了口氣,心情也明朗起來。他光明正大“不經意”握緊她的手,又往下蹦了一級台階。

蹦的時候,他假裝沒控制好重心沒站穩,身子不由得往她身前靠了靠,和她挨擠在一起,下頜差點兒貼在她額頭上。

蘇起還在控訴呢,忽就閉了嘴,筆直盯著地面上他的腳,睫毛撲眨撲眨的,卻也沒松開他,沒拉開距離,按捺著不可控制的心跳,假裝她只是幫助一個受傷的同學。

兩人都不說話了,不抗拒彼此,不再看對方的眼,卻也不松開彼此,纏在一起“我走一步,你跳一步”地下樓朝廁所過去。

十二月,梁水徹底從拐杖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但他還無法訓練,哪怕是正常的跑步。連走路都一瘸一拐。他能做的只是和蘇起一樣上課學習,體驗一把非體育生的生活。

2006年至2007年之交,正是特長生藝術生報考的時候,梁水沒有報考任何學校,他原來(10)班的班主任建議過他去一些職業體校,他沒考慮。

夥伴們都清楚那不是他能接受的結果,康提自然也沒勸他,只想著如何幫兒子恢復身體,增強體魄。

林聲則順利遞交了上海大學的報考申請。

而這時,李楓然突然幹了件叫所有人意外的事——他報考了中央音樂學院的作曲系。

他不當鋼琴家了,要去學作曲。

馮秀英老師急瘋了。

聽巷子裏大人說,馮老師苦口婆心勸說,但李楓然不為所動,一貫采取“諄諄教誨”模式的馮老師大發雷霆,嚴厲抨擊警告李楓然,但依然沒效果。

馮老師下了死命令——絕不允許他去考試,也不允許他去讀什麽作曲。

馮秀英憋得難受,跑回南江巷跟姐妹們哭訴,說李楓然從小聽話,也有天賦,何堪庭老先生很重視他,眼看要培養成中國乃至世界的著名鋼琴家,他卻突然要搞什麽作曲。

“都是那些狗屁選秀節目害的。”馮秀英道,“什麽快樂男生,超級女生,搞得現在孩子都不好好學習,只想著當明星一夜成名。”

程英英輕聲:“你這就扯遠了。楓然不是那種孩子。”

“我知道。但你他現在腦子裏在想什麽?我決不同意!”她看沈卉蘭,“聲聲畫油畫的,她現在跟你說不學了,去路邊畫人像你同不同意?!”

沈卉蘭勸:“他可能是一時叛逆,你好好跟孩子說。”

馮秀英苦澀搖頭:“不是叛逆。”

南江巷所有媽媽眼裏,整條巷子的生物連那只野貓啾啾都會叛逆,但李楓然不會。

他從小內斂溫沉,心思深厚;這決定絕不是“叛逆”二字可以解釋。

馮秀英哽咽:“我就怕真的鐵了這條心,那就完了。”

寒假李楓然回雲西後,馮秀英抽空帶他回了趟南江巷,說是看看老朋友老鄰居們,其實是想讓同齡孩子們做做李楓然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