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市,九月。

燥熱的夏季終於迎來初秋的第一場雨,一掃空氣中的炎熱與沉悶,帶來絲絲涼爽的清新。

盤山公路上一列車隊有條不紊緩緩往前,這兒是S市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一處私人墓地,盤龍陵,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只是這雨越下越大,漸漸天穹黑沉沉壓下,車隊越開越慢,在漫天雨簾中,車隊終於停下。

一個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整齊有序,車隊最前的車門被人拉開,給車裏準備下來的人撐開了黑傘。

後座下來一個穿著一條黑色長裙的女人,頭上戴著黑紗帽,臉色蒼白,身形消瘦,腰肢不盈一握,像一朵柔弱的菟絲花被保護在黑色的傘下,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被這場秋風大雨憑空刮走的錯覺。

“傅太太保重身體,請節哀。”墓園的工作人員打著傘上前低聲寬慰。

郁朵怯弱擡眼,眼眶是紅的,臉色是白的,朝他露出一個淒風慘雨般堅強的微笑。

“謝謝您。”

她長得美,雙眸盈盈,聲音又軟又嬌,稍一露怯,總給人一種嬌軟可憐的感覺,極容易給男人帶來保護欲與征服欲。

見慣了生死相隔的工作人員,竟有些不忍讓眼前的人親眼看著自己丈夫下葬。

夫妻恩愛不過三年就陰陽相隔,太殘忍了。

“傅太太請跟我來。”

郁朵跟著朝前走。

傅司年生前是個體面人,死後葬禮當然也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這墓穴自然也不能太次,盤龍陵最好的一處墓穴,著人算過風水,是個好墓穴,傅司年的衣冠冢,也就葬在這。

雖說沒找到傅司年的遺體,可當時傅司年所在的遊艇被炸得四分五裂,火光沖天,救援隊在附近二十公裏海域搜尋了整整三天也沒能找到,只怕是兇多吉少。

站在墓碑前,郁朵看著墓碑上傅司年的黑白遺照,喉間哽咽,偏過頭去,不忍心再看。

下棺,入土,雨聲淅瀝越發的大了。

郁朵身後前來吊唁的人發出惋惜的感嘆聲。

“我聽說傅先生生前和傅太太十分相愛,現在傅先生走了,傅太太怎麽一滴眼淚都沒流?”

“你不知道,傅太太在靈堂前哭了三天,幾次暈厥,眼淚估計都流盡了。”

“哎,真可憐,傅太太年紀輕輕的,成了寡婦。”

“不過她能繼承傅先生幾百億的遺產,至少生活無憂。”

“人沒了,留著錢有什麽用呢?”

“說的也是。”

幾句若有若無的嘆息聲中,郁朵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

一件外套從後替她披上。

郁朵回頭,看著身後人。

“嫂子您保重身體。”是個很年輕的年輕人,平頭,五官很是淩厲,是個不好相處的角色,但眼底那不經意間一抹溫柔小意沖淡了眉眼間的戾氣,平白柔和起來。

郁朵對他蒼白無力笑了笑,“阿齊,謝謝你。”

遞完外套,憂心忡忡的阿齊退到一側。

葬禮舉行完,郁朵親自將前來吊唁的人送走,又得到了無數寬慰的話與可憐的目光。

勞累了一天的郁朵,晚間回到傅司年的別墅,四名穿著西裝的律師早早就在那等著了。

“傅太太,這是傅先生給您留下的兩百億遺產,請您過目。”

郁朵低低應了一聲,接過律師遞過來的文件,隨意瞟了兩眼也就不看了。

作為傅司年的妻子,在傅司年沒有指定遺產分配的情況下,郁朵有第一順序繼承權。

傅司年估計也沒想到自己正值壯年,會死在這麽一場爆炸中。

“傅太太,您仔細看看,如果沒錯的話,這些資產將會在三個月之後全數劃分到您的名下。”律師解釋道:“因為傅先生遺體還未尋得,法律上來說,傅先生只是失蹤,並非真正離世,三個月後如果還是不能找到傅先生的遺體,那麽您可以向法院申請宣告傅先生死亡。”

郁朵神情懨懨,顯然對這寫滿了資產的文件不感興趣,“謝謝你黃律師,您全權安排吧。”

黃律師心底嘆了口氣,外界傳聞傅先生傅太太相愛,果然如此。

想想也是,愛人都不在了,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呢?

填補得了物質的充足,卻填補不了精神的空虛。

思及此,黃律師表情嚴肅道:“傅太太您放心,我們律師事務所一定幫您把這件事辦妥。”

“那就麻煩您了。”

送走了律師團,郁朵謝絕了家裏阿姨的夜宵,一個人上樓回房準備休息。

剛推開門,一股不知從哪來的陰冷的風率先灌入房間,郁朵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她緩緩步入房間,回頭關門將房門反鎖,私密空間只剩她一人,這才松了口氣。

將頭上帶著的黑傻帽取下,坐在化妝鏡前卸妝。

她皮膚白皙透亮,沒一點瑕疵,偏偏卻用最白最厚的粉底將臉蓋得僵白,還不打一點腮紅,整個人看上去沒一點精神,沒辦法,這段時間她吃好喝好睡好,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好,皮膚紅潤有光澤,唯獨雙眼紅腫,這是她在傅司年靈堂前哭了三天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