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2頁)

皇上喝了藥後,擡了擡手,將殿中伺候的內侍都趕了出去,擡眼盯著蕭元景看。片刻後,他似是自嘲一般笑了聲:“父皇老了,是不是?”

這話著實是棘手,仿佛怎麽答都不對。

蕭元景沉默了一瞬:“人食五谷雜糧,生病也是在所難免的,父皇不必為此消沉,還是且放寬心,按著太醫的法子好好修養,興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好起來了。”

“不必拿這些話來哄朕,”皇上搖了搖頭,“朕自己的身體究竟如何,心裏有數。”

蕭元景沉默不語。

“朕這一生,於國問心無愧,於家……”皇上嘆了口氣,沒能說下去。

他既為帝王,那就再沒什麽“家”可言了。

當年太子害得蕭元景落水,賢妃哭著來求他主持公道,可那時適逢朝局動亂,他需得安撫著皇後母家,若是真動了太子,必然會使得朝堂局勢更亂。

再者,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是重罰了太子,這私仇怕是就更深了。

為了顧全大局,也為了那點“和稀泥”的私心,他只罰了太子禁足抄書,算是輕輕落下,揭了過去。

可事情卻並不如他所料想的那樣,能就此相安無事,賢妃性情剛烈,直接與他斷情離心,蕭元景未到年紀便搬出宮去立府,到了今日地步。

唯一如願的是,蕭元景並沒同太子爭這個位置。

只不過蕭元景讓了,秦王蕭元馳卻並不會這麽輕易就罷休,仍舊是兄弟鬩墻,一副要鬥得你死我活的模樣。

若早知今日……皇上苦笑了聲,神情復雜。

太子是愚鈍了些,皇上當年是想著好好引導,等到有了閱歷,應當也能擔得起。

可近年來,太子卻是屢屢犯錯,層出不窮,興許這其中有秦王動的手腳,可若是連這些都擺不平,將來又如何料理朝政,平衡制約群臣?

皇上失望之下,倒也考慮過易儲,可秦王的出身、性情擺在那裏,也並不算是合適的人選。

刨除掉體弱多病的二子,尚且年幼的五子,思來想去,也就蕭元景最為合適。少慧而心仁,只可惜這些年來未曾接觸過朝政,再者,性情也過於執拗了些……

一想到他府中正妃的位置至今空懸,任是怎麽說都不聽,皇上就覺得頭疼。

這麽一來,他空有五個兒子,可最後竟尋不出個合心意的儲君來,眼見著身體每況愈下,又怎麽能放寬心得了?

猶豫再三後,皇上又開口問道:“到如今,你仍舊不願娶親?”

先前說明白之後,皇上已經許久未曾催過,可如今卻突然又莫名提起,蕭元景只一想,就知道這其中必有深意。

若是未曾猜錯的話,皇上並不是在乎他娶哪個姑娘,而是想要試探他究竟能不能大局為重,服軟聽話。

蕭元景很清楚,如果自己現在松口應下,就能輕而易舉地換來利益。

如今正是關鍵的時候,全看皇上的心意。

他將利害關系想得明明白白,可最後卻仍舊沒有松口,只是搖頭道:“兒臣並未遇著中意的姑娘,許是緣分未到。”

“你……”皇上指著他搖了搖頭,沒能說下去,但看那神情卻是痛心疾首得很。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等到內侍來通傳,說是太子到了時,皇上方才無奈地嘆道:“罷了,你到昭陽殿去走一趟吧。”

蕭元景應了,恭恭敬敬地告退。

及至行至門口時,恰與太子打了個照面,他頷首問候了聲,並不多言。

太子以往見著蕭元景時,總是難免要尋釁生事的,可許是近日來忙得厲害,加之被秦王搞得心力交瘁,如今倒是也顧不上蕭元景如何了。

兩人擦肩而過,難得相安無事。

蕭元景離了寢殿後,向著昭陽殿而去。

相比於旁的宮室,昭陽殿這裏可謂是清凈得很。

朝堂之上太子與秦王鬥得不可開交,後宮之中自然也會在利害牽扯之下分出陣營來,蕭元景表面上未曾牽扯其中,賢妃也就有了清凈。

她並不拉幫結派,甚至都很少出去走動,大半時間都在自己宮中消磨時間。

一見蕭元景,賢妃便知道他是剛從皇上寢宮過來的,漫不經心地問道:“他身體可還好?”

先前皇上驟然暈倒,後宮但凡有點地位的妃嬪都聚在寢殿候著,賢妃隨著眾人等候許久,及至皇上醒來後看了一眼就離開了,並不曾多問。

這麽些年,難得聽她問一句皇上如何,蕭元景也覺得意外極了。

“醒是醒過來了,旁的不好說。”此間只有母子二人,蕭元景也沒什麽避諱的,直言道,“終歸還是要他自己想開才是。”

心病總是難醫的。

賢妃聞言,冷笑了聲:“他自己心裏有鬼,那也怪不得旁人了。”說完,她又向著蕭元景問道,“如今太子與秦王鬥得不可開交,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