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分飛燕(3)(第2/3頁)

彼時的戴雲心剛摘下國際大賽桂冠,數次代表文旅部出國學習交流,名噪一時,風華正茂。她開始帶著西音跳舞,一周一次,也不收學費,跟玩兒似的。

十六歲那年,她對戴雲心說,師傅,我送你一樣禮物。

戴雲心聽笑了,你個小孩兒,有錢買什麽禮物?

趙西音打開音樂,笑著望著,往後退開三步。

這是她自己編的第一支舞,年輕的身體猶如載夢的船,熱忱慷慨,真摯飽滿。她的脊梁筆直生長,旋轉跳躍,魂魄激昂,仿佛長出通天翅膀。

一曲畢,趙西音汗水凝在鼻尖,半秒墜地。

戴雲心眼眶微濕,對她說:“你天生就該吃這碗飯。”

兩年後高考,趙西音上了北京舞蹈學院。大四那年,她被學校推薦,去法國參加比賽。所有人都認為,這種神級舞蹈大賽不過是她的一塊跳板,她該一跳成名,此後人生扶搖直上。

但趙西音在比賽的時候出了意外,做一個高難度的跳躍動作時摔了下去,右腳斷了骨頭。

趙西音躊躇滿志的去,一身傷痛的回。這種重大演出事故,上級不可能不追責,趙西音哭著辯解,但旁人不信,就算有旁的緣由,那也只怪你自己沒有仔細檢查。那天,兩個領導在病房裏和她談了一小時有余,內容無從知曉。

戴雲心從美國趕回來,說聯系國外最好的康復師,她一定還能再跳舞。

趙西音卻告訴她,師傅,我不跳了。

六個字,跟她的臉色一樣蒼白,平靜的近乎殘忍。

原以為只是一時喪氣的發泄之語,但一年康復期後,趙西音把舞鞋舞衣全都打包獻了愛心,一頭柔順的長發也染的亂七八糟。她不再忌口,夜宵肯德基白天海底撈,那段時間胖了足足十斤。

戴雲心痛心疾首,白面黑臉唱了個遍,趙西音不為所動。

電視裏正在直播一年一屆的舞蹈大賽,這次代表參賽的,是她的同班同學林瑯。舞台華美,舞者翩然,音樂悠揚入耳,嗡嗡震響。

趙西音垂著頭,手指蜷縮微動,最後說:“我一跳舞,腿就疼。”

肺腑之言還是理屈詞窮,不得而知。但趙西音是真的不再跳了。戴雲心憤怒而去,師徒之間的這個嫌隙是再沒有過縫合。

過往悠悠,亂人心腸,趙西音想出了神,趙文春喊她兩遍才回魂。

“櫻桃太多,你也吃不完,拿兩盒送給戴老師吧,地址我寫給你。”

——

醫院在城東,路上又堵了一截車。

趙西音後悔沒有坐地鐵,三十八度的溫度炙烤,手裏的櫻桃都快燙熟了。肝膽內科在十二樓,病房門掩著,她猶豫了一下,這才敲門。

“請進。”

趙西音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病房還有別的人,戴雲心半靠著床,笑容在看到她後戛然而止。察覺變化,周啟深回過頭,也是一愣。

兩人對上視線,誰都沒有逃。

趙西音拽緊了水果盒,眼神從周啟深身上轉開,看向戴雲心:“老師,聽說您病了,我,我正好路過,來看看您。”

戴雲心冷面示人,沒有丁點笑意。

趙西音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冷場兩秒,她走過來,把櫻桃擱在桌上,聲音小了一些:“我買了點水果,您現在能吃麽?”

戴雲心冷冰道:“拿走。”

趙西音不說話,氣氛橫豎都尷尬。直到周啟深出來解圍,他一起身,趙西音就被擋在了背後。

“剛才不是還怪我空手而來嗎,這麽好的水果,拿回去做什麽?”周啟深笑起來眼角斜飛入鬢,透著從容,他說:“來了就是客,沒有趕人走的道理。”

戴雲心睨他一眼,心裏敞亮,周啟深這人太護短。

“您這身體得好好養,但也別太較真,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周啟深閑適聊天,三兩句就把尖銳氣氛轉了調。忽然,他側過頭,低聲說了句:“你坐。”

倒沒忘記趙西音。

戴雲心雖然還是繃著一張臉,但到底不好拂了周啟深的面子,興致缺缺,卻也維持住了一時和平。趙西音坐了五分鐘便要走,戴雲心偏過頭,置若罔聞。

周啟深沒讓趙西音難堪,看她一眼,“戴老師是該休息了,一起走。”

出了醫院,趙西音沒覺得多松氣,周啟深走她前邊,不疾不徐的三五步距離,跟算計好了似的。

盛夏黃昏是最遲的那一季,六點光景,天色依舊紅艷。周啟深的後背很好看,肩膀寬闊,脊梁挺拔,肌肉勻在骨架上是棱角分明的輪廓。他今天穿了一件純色短衫,腰間是棋盤格的皮帶,利索清爽,很是英俊。

到路口時,周啟深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指著右邊的車,“去哪裏,我送你。”

車燈亮了一下,周啟深已經拉開車門。趙西音遲疑半秒,他又喊她:“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