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久雨初晴(3)(第2/3頁)

周啟深默聲,搭在腿上的手下意識地蜷了蜷。

“你倆離婚的時候,我也沒有怪過你。小西從沒提過為什麽離婚。”趙文春潸然淚下,情緒控制不住地站起來,赤手空拳地就往周啟深肩上砸,“你怎麽可以跟小西動手,你怎麽能不知道她懷著孩子呢?!!”

提到孩子,趙文春終於失聲崩潰。

年過半百的老人,背脊已彎,肩膀下沉,抽泣時,頸側的筋骨突兀分明。生命由盛轉衰的凋零,總是特別讓人心酸。

一老一少,心臟都被開了一槍,都在流血。各有各的悔意與遺憾,都為著生命裏最愛的女人痛苦不已。周啟深亦沉默寡言,臂力穩妥,扶住了顫顫巍巍的趙文春,說:“我發誓,這輩子都對她好。”

冬夜寒冷徹骨,梧桐樹落光了樹葉,只剩幹枯的枝椏隨風微擺。

周啟深從樓道出來,就看見趙西音拎著水果,背靠墻,蔫兒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聽見動靜一轉頭,眼睛立刻就亮了,“我爸罵你了吧?怎麽樣,他是不是消氣了?”

周啟深走過來,輕輕將她摟入懷裏,下巴蹭了蹭頭發,溫聲說:“上去吧,陪陪爸爸。”

一聽他這語氣,趙西音就知道了結果。

——

周啟深從上海回來後,得了感冒,這天氣也不敢再仗著身體底子好,出門有時候連厚外套都不帶。老程嫌棄他感冒,不讓他來茶館消耗,說是昭昭在,別把病毒傳染給了昭昭。

顧和平在“迷唐”開了個房,牌桌不開,音響也歇著,只有投影屏在放著央視新聞。三個人今天興致都不高,一向不太抽煙的老程,都點燃了一根。

周啟深看了眼顧和平,“平日你話最多。”

顧和平緩緩吐出煙氣,嫌這味道烈,用手扇淡了些,“你們說,人在世上,瀟瀟灑灑的不好嗎?非要犯什麽賤,去為感情煩惱,這不是浪費生命麽!”

周啟深撩了撩眼,“你和黎家那小丫頭鬧掰了?”

顧和平笑得招搖,“哪能啊,我是什麽人,絕不會讓女人難堪。”

周啟深盯著他,不屑一笑。

顧和平訕訕閉嘴,目光終是變頹廢。這模樣兒一看,就是欠了情債犯了罪。不用解釋,周啟深太了解這哥們兒,讓他守身如玉,從一而終是斷斷不可能,和黎冉或許只是有點好感,但黎冉不知不覺當了真。原本約好昨天一塊兒吃飯,黎冉打扮得漂漂亮亮,結果顧和平臨時一通電話,說有事去不了。

黎冉當時在電話裏就跟他急了,兩人拌了幾句嘴,小丫頭竟還哭了起來。

顧和平心裏那叫一個茫然。

“讓你平時瞎撩。”老程一點都不同情,“我和周哥兒提醒了多少回,你不是挺自信的麽?怎麽現在還放不開了?”

顧和平心煩意燥的一個字,“滾。”

周啟深一向看不上顧和平對待男女關系的態度,什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都是假的,總有一天被荊棘紮得滿身洞。這個道理,是他遇見趙西音後逐漸明白的。

“你呢?”周啟深看著老程。

老程苦笑,他的煩惱就那麽一個,“還有什麽,昭昭不願意跟我結婚,我倆也吵了一架。”

周啟深想都沒想,直接道:“那你趕緊以死謝罪。”

他一直很喜歡昭昭,大智若愚,心眼好,心性純凈,是老程的福氣。還敢跟她吵,一定是老程罪該萬死。

老程想想也好笑,撂了句真心話,“我聘禮都備好三年了,年年翻個倍,誠意夠足了吧?昭昭父母都把我當親兒子了,回回上家裏頭吃飯,明裏暗裏地問我,我都不知該怎麽說。說我求婚八百遍了都,是您閨女不答應?算了算了,我舍不得昭昭挨罵。”

顧和平一聽直嚷嚷,“別以為我們聽不出來啊,你這是變相撒狗糧。”

老程嘆了口氣,“別嘲諷。”又問周啟深,“你和小西打斷什麽時候復婚?”

“她爸不同意。”周啟深想起也是愁,“昨晚在他家談心,趙老師哭成那樣兒,我都想跟著哭。”

顧和平睨他一眼,“你元旦不是在深圳買了套海景房給你嶽父大人養老嗎,趕緊告訴他啊。人家是千金博美人一笑,你是兩個億博老人一樂。”

周啟深沒什麽表情,“他爸爸不是看中這些的人。”

當年結婚,趙文春什麽要求都沒提,不要錢,不要東西,只要他對小西好。周啟深自己懂禮數,給了一張八位數的銀行卡,趙老師沒拂他面子,當時收了,等兩人回門那天,還添了十萬塊錢,作為回禮又還給了周啟深。

趙文春比他的生父,更像一位父親。所以周啟深是真心真意地敬他。

按理說,周啟深這麽要強的性子,不該瞻前顧後。但偏偏趙西音和趙文春,是他心尖尖上珍重的人,所以不敢亂來,不敢不顧及他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