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渡是散漫個性,身上略有些紈絝氣,天大的事兒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也是玩笑口吻,他一開口,病房裏嚴肅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些許。

葉家原本也是書香傳世,到葉臻這裏突然歪了,葉臻整日跟一幫暴發戶子弟混在一起打麻將泡酒吧玩女人,學得滿口臟話,那幫人為了哄他散錢,平日裏時刻捧著他,給了他一種老子無所不能的錯覺,見出聲警告自己的秦渡臉上一直掛著笑,葉臻便以為這小律師好欺負,正要開口讓秦渡滾遠點兒,這兒沒他說話的份兒,跟秦渡打過交道的葉凱來便用眼神警告沒分寸的兒子趕緊閉嘴。

接收到父親的示意,葉臻怔了一下,有氣沒法出,便轉向葉璃。

梁宴一來,葉臻不由自主地收斂了,他不再罵人,只半眯著眼睛重復父親的話:“我姑姑的錢跟你沒關系,她說過很多次,會全部留給我。”

葉璃覺得跟葉臻這種人多說半句都是浪費時間,只“嗯”了一聲,一派輕松地笑了笑。

國內繼承法裏對口頭遺囑的定義是,遺囑人在危急情況下,可以立口頭遺囑,口頭遺囑應當有兩個以上見證人在場見證。危急情況解除後,遺囑人能夠用書面或者錄音形式立遺囑的,所立的口頭遺囑無效。

葉凱璇或許真的對父母哥哥說過會把財產留給葉臻,但人的意願隨時會更改,非危急情況下根本不作數。況且與繼承人,受遺贈人有利害關系的人——比如葉臻的父親葉凱來,也不能作為見證人。

同樣,葉璃現在說出葉凱璇去世前的三個月內曾數次咨詢她立遺囑的事,並有意願把全部財產留給姐姐的兒子李征,上了法庭也不能作為有效證據。所以,她打算繼承按照法律屬於自己的那一半,然後再贈與葉凱歸的兒子。至於落到葉家老太太頭上的那一半,葉凱歸要不要跟葉凱來爭,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見葉璃擺出一副鐵定不會放棄遺產的樣子,葉家人,尤其是葉凱來父子自然惱火,但也知道,此時此刻在唇舌上爭長短沒有任何意義,便只瞪葉璃,不再開口。

有梁宴在,不止葉臻收斂了,連葉璃也下意識地沉默了些許——她不願在明玥和梁宴面前露出咄咄逼人的樣子。

滿屋子的人一時間各自沉默著,只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秦渡嘴角噙笑地嚼口香糖——他的煙癮犯了,有女士在不好抽煙,口香糖還是方才葉臻用目光恐嚇他時,他從葉璃的包裏翻出來的。

見沒人說話,秦渡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輕咳了一聲,說:“到飯點了,咱們再傷心,也不能幹站著不吃飯。這樣吧,晚飯我請大家吃,邊吃邊商量後事怎麽辦。”

這話一出,葉璃立刻詫異地看向秦渡——這人到底怎麽想的,跟葉家人吃什麽飯,還“再傷心也不能不吃飯”,這話是在諷刺誰?

秦渡和一貫嚴肅謹慎的葉璃性格相反,他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問題,便挑眉回看了過去。

余光瞥見秦渡和葉璃的眼神交流,梁宴摘下眼鏡、略顯不耐煩地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你們吵夠了?”

不等旁人回應,梁宴又說:“葉阿姨的後事就不勞煩你們了,由我來辦,省得耽誤你們爭財產。”

梁家如今再強勢,梁宴也到底是晚輩,葉凱來和葉凱歸聽到這話,臉上同時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這幾年梁宴在公司歷練,性格不再像小時候那麽橫沖直撞,人情世故也學著顧了一些,他看著葉家的兩個長輩補充道:“葉阿姨疼了我二十幾年,我想借這個機會回報她。”

葉凱來滿腦子都是如何解決葉璃這個□□煩,本就無心料理瑣事,他沉吟了一下,應允道:“我替凱璇謝謝你,既然你有這個心,這事兒就交給你辦。”

對於妹妹的驟然離世,葉凱歸頗有些傷感,只是傲慢冷淡慣了,不習慣把情緒擺在臉上。她與妹妹沒有利益沖突,這些年跟葉凱璇鬧不和,不過是氣妹妹整日四處玩。就因為她是老幺,從小全家人都縱著她,慣得她理直氣壯地既不對父母盡義務,也不替葉家分擔風險。葉凱璇偶爾回Z市,面對她和葉凱來的爭執,還要說風涼話。

見梁宴看向自己,葉凱歸點頭說:“這事兒我們商量著一起辦。”

得到葉家兩個長輩的首肯,梁宴慢條斯理地戴上眼鏡,看向葉璃。

感受到梁宴的注視,葉璃的心臟跳漏了半拍,垂了垂眼睛,才回看過去。

遲遲沒等到葉璃說話,梁宴開口問:“你沒意見吧?葉小姐。”

聽到前半句,葉璃還有些腫怔,而後面那句“葉小姐”,不但令她回過了神兒,鬧明白梁宴在問什麽,還有些想笑——梁宴把界限劃那麽清,好像還在耿耿於懷一樣。

她克制住笑意,說:“我聽你安排,小梁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