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難纏

要事當然有。

之前的兩三個月,龍椅空懸,國無君主。諸多國朝大事,皆由內閣商議定奪。不過,少了天子聖裁,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今日大朝會,內閣諸閣老們,率先啟奏。

盛鴻也不敢再分神,斂神傾聽。

他曾聽政過兩年,也曾在工部當差做事。對朝務不算陌生。只是,當日他一直存著混日子的心思,並未投注太多心力。現在忽地坐上龍椅,要做聖聽決裁之人,心裏也沒什麽底氣。

不過,他有個最大的優點。不懂不會裝懂,不知該如何定奪的,便暫時按下,留待散朝後和閣老們商議再做定奪。

身為首輔的陸閣老,一直未曾出言,默默地注視著龍椅上的年輕天子的一言一行。半日下來,心裏不由得暗暗點頭。

做天子,首先得穩。穩坐龍椅,才能穩住人心。

建安帝當年繼位後,行事太過急切,處處攬權,打壓藩王,對群臣也無親近禮讓之心,處處提防戒備,多心又多疑。更令人頭痛的是,建安帝能耐不大,卻剛愎自用,聽不進眾臣勸誡。

陸閣老諫言無果後,便不肯再多舌多言了。

盛鴻比起當日的建安帝,要強得多了。不說別的,只這一個穩字,便已勝過建安帝。

臨近午時,陸閣老才張口啟奏。

陸閣老一張口,就是最要緊的處置藩王之事。

“……人證物證確鑿,先帝死於三位藩王殿下合謀。之前皇上未登基,臣等亦不敢枉言。今日,老臣奏請皇上,下旨嚴懲藩王!”

眾臣一起張口附議:“請皇上下旨!”

處置藩王,唯有天子!

可惜,盛鴻這位天子,和眾人想象中的勇於擔當眾人不太相同。也絲毫沒有借機大逞天子之威的意思,張口嘆道:“兄弟如手足。手足犯錯,朕亦痛心不已。委實不忍下旨處置幾位兄長。”

眾臣一聽這話音,心中各自揣摩。

藩王謀反,刺殺天子。只這一條,便是十惡不赦的重罪,絕無活路。現在端看新帝是否有借機清理藩王余黨之意了。

李閣老心中惦記著寧夏王妃,上前一步說道:“皇上仁厚,又重手足之情,臣等銘感五內。只是,處置藩王之事,實在不宜拖延。老臣懇請皇上,早日下旨!”

又是“仁厚”,又是“重手足之情”,話中隱含之意,不言自明。

天子已經自承仁厚了,又這麽看重手足之情,總不至於對藩王們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了吧!

緊接著,趙長卿的同族堂叔趙大人,也義正言辭地說了類似的請求。

可惜尹大將軍還在府中養病,不然,今日在朝堂上便能添一筆助力。畢竟,趙家李家都不缺女兒,閩王妃尹瀟瀟可是尹大將軍的獨生愛女。

盛鴻心中早有計較,此時卻未松口,只道:“散朝後,朕便去椒房殿,和母後商議此事。”

藩王們犯下重罪,天子不願親自下旨懲處,由俞太後下旨,倒也不算不合適。

只是,俞太後豈會甘願擔上殺害庶子的惡名?

……

俞太後當然不願。

新登基的建業帝散朝後進了椒房殿,剛一張口,俞太後便明明白白地拒絕:“朝堂之事,哀家不便插手過問,一切由皇上做主吧!”

盛鴻接過話茬:“朝政之事,兒臣不敢令母後憂心。諸藩王之事,不僅是國事,亦是家事。”

“母後是兒臣們的嫡母,庶子們犯錯,嫡母下令嚴懲,天經地義,任誰也說不出個不字。”

俞太後愣是不松口:“哀家老了,操心不了這些。”

盛鴻立刻自責地說道:“都是兒臣粗心疏忽。母後年齡漸長,體力大不如往日。病了一場後,精力更為不濟。宮中諸事繁瑣,母後將一應瑣事都交給明曦,安心靜養便是。”

好一個盛鴻!

竟以言語設下圈套!

俞太後目中閃過冷厲的精光,冷笑一聲:“哀家若肯出面處置眾藩王,皇上是不是又要換個語氣,說哀家老當益壯精明果決,宮務由哀家掌管才合適?”

俞太後顯然低估了盛鴻的厚臉皮。

盛鴻聞言半點不惱,反而咧嘴笑了起來:“果然還是母後最了解兒臣。”

俞太後:“……”

俞太後惱怒之下,狠狠瞪了過去。

盛鴻拱手作揖,一臉懇切:“這裏沒有外人,兒臣便厚顏說一回心裏話。兒臣被情勢所逼,不得不坐上龍椅。兒臣最大的依仗,便是母後的支持。”

“這是兒臣登基後遇到的第一樁要緊事,也是棘手事。兒臣懇請母後出手相助。”

俞太後心冷如磐石,絕不輕易動搖:“你不願擔殺害兄長的惡名,哀家更不願被人傳言殺害庶子。”

“盛鴻,你既做了天子,有些事便推脫不得。”

“你也不必再說什麽了,哀家絕不會應下。至於後宮之事,等謝氏行了冊封禮,哀家自會將宮務交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