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醫院有種味道,消毒水混合了不知名的味道,是聞上去變會讓人覺得疼痛的味道。

在陽光下悠悠轉醒,木少傾從無意識中醒來,無意中牽動注射器,手臂一陣發疼,她倒吸著氣側過頭去,旁邊坐著昏昏欲睡的木藝。

他眼窩下有著淺淺的黑色印記,看來是沒睡好。

輕微的響動將他驚醒,木藝愣頭青似的睜開眼,像個拇指猴似的蹦過來,“嗚嗚嗚,姐姐,你總算醒了,嗚嗚嗚。”

長久未進水的喉嚨幹澀黏膩,木少傾下意識想躲開,咬牙切齒道,“再哭殺了你。”

“……”

木藝抽搭著捂住心臟,真是沒有溫情的一家人啊。

“檢查結果怎麽樣,我快死了嗎?”

“呸呸呸,你就是輕微胃出血,現在已經止住了,掛兩天水就能回家了。”木藝又撲過來,拽著她頭發撒嬌。

淩空中飛來一個塑料袋,硬邦邦掉在他腦袋上,拿起來一看,兩個茶葉蛋。

余江楓面色不豫地大步流星而來,手裏另外還提著東西,非常不客氣地把人家親弟弟擠到旁邊,自己坐在了病床旁。

他拿來的是一碗冒著熱氣的肉粥,包裝盒上寫著臨市某知名茶餐廳的標志。

木少傾沒長記性,又想動手自己去拿,果不其然,還是被注射器拽的略微疼痛。

“你不準動,聽見沒,” 余江楓皺著眉頭把她的手藏進被子裏,然後親自打開蓋子,香氣和熱氣噴滿了整間屋子,“喏,我喂你。”

白瓷勺慢條斯理從肉粥最上層刮了一下,男孩皺著好看的眉頭,神態認真地吹了幾口。

最後還要拿自己的嘴唇去碰一碰,確定不燙了,才遞到她面前。

像幼兒園老師哄小孩子吃午飯似的,端莊又嚴肅,“啊——”

這一連串動作之後,便是滿屋子哄笑,旁邊病床上住著一位肝腹水的阿姨,臉色不好,神情卻很歡快,還調侃道,“你男朋友很細心哦。”

這樣熟稔的態度,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余江楓了。

木少傾紅著臉,慢吞吞將那勺粥喝進去,眼神卻飄向了正在獨自吞茶葉蛋的木藝。

對方被噎的翻白眼,眼巴巴看著那碗肉粥,卻連點渣都不敢要。

“昨天我交完費回來,全病房都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了。”

昨天?

她眨巴幾下眼睛,丟失的智商逐漸回歸,轉頭想跟阿姨澄清一下關系,卻又被大手重重掰了回來。

那人眼睛依舊滿蘊春風,聲音卻陰暗冷厲。

“吃飯不要東張西望。”

被控制的人兒不死心,將求救信號發給自家親弟。

然而親弟只能捶著胸口,望天。

“噎死我了,去開水房喝點水壓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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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肉粥最後也只吃了一點點,醫生囑咐不宜過多進食,余江楓便沒有強迫,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把剩下的吃光了。

她的床位靠窗,日頭越高越曬人。

過去將窗簾拉上一半,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動作輕柔小心翼翼,趴在她胳膊邊上,眼神黏著,“再睡會兒吧。”

也許是藥物作用,也許是終於有理由放肆休息。

木少傾垂眸在他發旋上看了一會兒,便又沉沉睡過去。

夢裏是光怪陸離的世界,她坐在畫室的角落,手裏拖著調色盤,正在端詳作品的不足之處。忽然從門外闖進來一只怪獸,席卷著狂風將她帶走。

掉入滿是機械的山洞,她成為沒有感情的女工,忙碌不停。

被驚醒時,她下意識看向左側,空蕩蕩的。

留置針上的導管被拔走,手臂終於沒有阻礙可以自由活動,她松快地轉了兩下,聽見門外傳來驚呼和響動。

肝腹水阿姨的女兒匆匆進來,“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具體是誰動手了,她沒來得及點名,但是木少傾卻下意識心裏一沉,沒由來的心內恐慌。

她咬著牙下床,腹中還存有陣痛,卻已經無暇顧及,圾拉上拖鞋便扶著墻往外走,沒多遠的距離,卻流了一腦門的汗。

從病房門口望向人群聚集處,男孩鶴立雞群站在圍觀之中,很紮眼。

他已經將對方衣領子提起來,滿臉暴戾狠毒,只從眼神就能預感到他之後下手會多重,有護士上前勸解,卻不見得他松手。

“余江楓。”

強飄飄的三個字,沒用多少力氣,但就是能從嘈雜中直擊某人的耳朵。

剛才還要跟人你死我活的男孩,回頭便收斂了那副表情,速度之快令旁觀者咂舌,像只忠犬般,箭步跑了回去。

木少傾倚在冰冷的墻壁上,橫眉冷對,“長本事了,敢在醫院打架,你怎麽不去警察局搶劫啊。”

被數落的垂下頭,余江楓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沒說出辯解的話語。

吵架是真的,動手也是真的,他眼神四處流竄,央求道,“回床上躺著好嗎,這裏太冷了,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