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玉笙聲色淡然,“盡人事,聽天命。罷了,終究不過是個棋子。”

她落水之時,身邊的幾個奴婢都是府內小姐的貼身侍婢,向來不會是多嘴之人。可是事情如今卻傳到了府外,饒是想想都知道是誰做的好事。

事情既然如此,多說也無益。對她而言,唯一的訴求便是哥哥平安康順。而她自己,性子使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件事情上,饒是知寒這樣的好性子都忍不住替宋玉笙出頭,恨恨道,“林姨娘這一步可真夠陰險,若是成了小姐就……現下計謀不成,又想讓小姐嫁給三皇子。誰人不知三皇子是個何許人也,若是小姐嫁過去……”

宋玉笙收回看著雪的目光。

“一切等哥哥回來再做定奪,能拖一日便是一日。按照哥哥信上時間所言,不過三日便可。這三日,讓人盯好林姨娘他們。這樣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知寒明白宋玉笙的意思,到底是她們兩個疏忽了。

知寒朝著宋玉笙行了禮,神色恭敬,“是,小姐。”

屋內。

知夏連忙趕上來,在宋玉笙面前站定,“小姐,如何?”

宋玉笙聞到這屋子裏的藥味,眉頭微蹙,“無事。這藥還是藥房送來的?”

宋玉笙的母親喻言,皇上親封的郡主。喻家三代從軍,更有從龍之功。喻言在世時,宋坤與她愛情美滿,闔家歡樂。

林姿青樓女子,人微言輕,宋坤又不喜她,獨守空房日子艱苦,更是記恨於喻言母子。

喻言薨後,無當家主母,林姿本性暴露,算計也越來越多,往日被打壓的苦恨,全都算計到了宋玉笙身上。

在宋玉笙七歲那年,遭受算計幾近中毒身亡。若不是宋清歌偷跑出府,請來了她舅舅喻司,她也早早的隨娘親去了。

而宋坤面對這件事,也只是草草了事,說是小廝記恨娘親,故意下毒謀殺她的孩子。可娘親,是多麽溫潤慈愛之人,平日裏從不苛責下人,對街邊的乞兒都願意施以援手,善雅郡主的美名京城上下誰人不曉?

如何能得人記恨?

宋玉笙知曉,不過是一個說辭罷了。至於真正的緣由,宋坤不願去查,不願意給她一個真相。她就像是個棋子,生死與否,無關緊要。

從那之後,她就明白了,在這府中,除了娘親和哥哥,早就沒有了什麽親情。什麽父女情深,闔家歡樂,也不過是一場戲劇。

宋玉笙仍記得,喻言離去那日,她和宋清歌兩人守在她的床榻邊。

喻言握緊她和宋清歌的手,纖細修長的手指緊緊用力,對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

“笙兒,歌兒,是娘親無用護不祝你們。娘親知道你們的才學本領優異於常人。但娘親要你們記住。”

“收斂鋒芒,才是真正活下去的出路。”

宋玉笙記住了,收斂鋒芒,低調而活,從不去計較林姿的計謀,也不去計較宋詩柔的冷嘲暗諷。七歲年幼,她無法反抗。只有這般低默,才不至於喪命。

宋玉笙開始變得謹慎,勤學苦練,萬般隱忍。

那時她身邊盡是林姿安插的人手,對她苛責謾罵。宋坤從未來過這後院看她,不知曉林姿所有行徑,她甚至無一機會,向宋坤訴說委屈。日子過得甚至不如尋常百姓家。

舅舅喻司知曉後,換掉了她身邊的奴婢,還偷偷的給宋玉笙請了教學師傅,教授宋玉笙的琴棋書畫。以及傳授藥學醫理,師傅是江湖上人人忌憚三分的藥王,她的藥理知識盡的真傳。

而宋清歌想保護她,便不能屈身於著後院,被林姿打壓著。幸而得到了喻家的照拂,一身武藝無人能擋。這幾載一直在邊關,隨著喻司,在戰場揮灑血汗。戰事吃緊,她只能偶爾收到幾封報平安的書信。

——

宋玉笙思緒散去,目光停留在眼前的藥碗上。

她溺水後,服的藥都是知夏和知寒親自看管著的,自是沒什麽問題。而藥房送來的藥,都是林姿遣人送人的,大部分都摻了慢性毒,藥量不大,甚至尋常大夫查驗不出。若是長期服用,才會致死。

她七歲時的大病,已然是毒藥積年累月的爆發。當時是回天乏術,饒是藥王都束手無策。最後只能放手一搏,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日以繼夜嘗試能與之抗衡的毒。

在大半年之後,她幸運的保住了性命,得了百毒不侵的身子。

宋玉笙體內毒素太多,達到了一種相互制衡的狀態。可毒素會不斷被身體所吸收,她若是想不破壞這狀態,則必須要飲下新毒來相互制約。

故而身體底子比尋常人更要弱些,藥效發作,時常疼痛難忍。

知夏點頭,“和往常一樣。”

林姿給她下的毒,歪打正著,正適宜制約她體內的毒。

宋玉笙闔上眼簾,將腦海裏喻言的模樣散去,閉著眼睛用完了那一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