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幾個月前,邀月因為從來沒有男人的移花宮居然出現了男人這件事發了火, 礙於自己身子重不好奔波, 將事情交給了憐星來全權解決。

回到移花宮的第一天, 憐星便先去見了花月奴。

坐在上首,憐星在等人將花月奴帶上來的間隙, 順便垂著眸子靜靜的聽了管事的匯報。

事發以後,花月奴和江楓便被移花宮的管事分開關押,然而管事分開了他們, 卻沒能分開他們牽掛著彼此的心。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的花月奴每天都要花大半時間來表達自己對江楓舍生忘死的感覺, 還不時摸著肚子跟肚子裏的孩子說話, 暢想未來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至於同樣被關而且待遇還沒有花月奴好的江楓,每天除了讓關押他的讓放他出去見花月奴並表達對其此志不渝的愛之外, 便是痛罵移花宮的不仁, 還表示待他出去以後, 一定會讓他大哥燕南天掀了移花宮。

被關了太久, 沒人跟他說話又見不到花月奴,心態發生變化的江楓變得就像一只被人捏住了脖頸卻還沒忘記去四處抓咬的瘋狗, 完全看不出他昔日“第一美男子”的氣態。

管事對這兩人可是無比苦惱, 輕不得重不得, 花月奴和江楓又特別能折騰……在憐星沒回來的這段時間,管事被他們兩個折騰得頭發都不知道掉了多少。終於等到了憐星歸來,找到了主心骨的管事心下一松, 連忙將花月奴和江楓這兩人最近鬧出來的事情報給了憐星。

聽完管事的匯報,憐星首先就對花月奴產生了不喜的情緒——她以前為什麽沒發現花月奴這麽蠢?

因為先入為主的不喜, 當花月奴被押著帶上來,發現對方肚子大得特別嚇人的憐星忍不住皺了皺眉。

雖然不喜歡花月奴,但並不代表她就會隨意折騰人,憐星出聲吩咐人給花月奴拿了個軟椅過來。

然而面對憐星難得表現出來的好意,花月奴卻沒有接受,反而噗通一聲的跪在了憐星面前。

膝蓋與地面相撞的聲音讓憐星眼皮子一跳,不待她反應過來,花月奴膝行著的來到了憐星的位子前。

她結結實實的給憐星磕了個頭,待得擡起頭來,哭得梨花帶雨的花月奴扶著肚子,淚眼朦朧的向憐星求起了情,“二宮主,求求你了,你就放過江郎吧!有什麽事沖我來就好,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憐星下意識的想要扶起跪在她面前的花月奴,只可惜對方不但避開了她,甚至還好像對她天生殘疾的左手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被她“傳染”也成為天殘一般。

花月奴表現得一點都不明顯,但向來敏感的憐星還是察覺到了。

手頓了下,聽著花月奴夾雜了哭聲的求情,憐星垂眸看著自己殘疾的左手,思緒漸漸飄遠。

她已經很久沒在意過自己的左手和左足了,可是花奴月在不經意之間下意識表現出來的“嫌棄”,卻讓她想起了那段因為天生殘疾而自卑的日子。

是不是天殘,有那麽重要嗎?

左手殘疾又如何?她仍舊能拿起劍。

左腳殘疾又如何?她仍舊會跑會跳。

即使早已經不在意自己的天殘,但想起了不愉快事情的憐星仍舊冷下了一張臉,甚至不再阻攔花月奴,任由對方大著肚子的跪在她面前,不讓人扶花月奴起來,同時也沒有打斷對方的求情聲。

憐星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花月奴哭著求情,表情平靜到近乎淡漠。

不知過去了過久,嗓子開始有些發啞的花月奴漸漸跪不住了,搖搖欲墜的她下意識的想找東西來扶,可惜距離她最近的物體是憐星坐著的椅子。

半點不敢伸手去碰憐星的椅子,蹙緊了眉的花月奴扶著自己的肚子,小聲呼著痛,汗珠混著淚珠從頰邊滑下,落入衣領中,燙得她難過而又無比委屈。

坐在上首的憐星無動於衷,她將自己袖子上的褶皺撫平,直到跪在面前的花月奴快要堅持不住得昏過去的時候,她才出聲吩咐人扶著對方坐在了椅子上,還讓人在花月奴後背塞了個軟枕。

看著眉頭漸漸松緩卻仍舊死死護住自己肚子的花月奴,憐星輕嘆了一聲,“何必呢?”

“二宮主,你不懂。和江郎的這些日子,我才真正懂得了什麽是活著。”花月奴擦了擦額邊的汗水,對憐星笑了笑,“更何況,大宮主都能去追求幸福,為什麽我就不能?”

憑什麽大宮主邀月就能嫁人生子,而她們這些宮女就只能老死在移花宮中?

面對花月奴理直氣壯的質問,表情沒有半點波動的憐星扶著自己剛剛被花月奴哭得有些發疼的頭,面無表情的瞥了花奴月一眼,“月奴,你弄錯了一件事。”

“移花宮從不限制宮女追求幸福,沒有任何一條宮規規定了移花宮的人不能嫁人生子。”沉著臉,憐星用指節敲了敲椅背,“你違背的宮規是——將男人帶進了移花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