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4/5頁)

江璃也顧不上宣室殿裏的朝政軍務了,指揮著滿殿的人燒熏籠的燒熏籠,燃炭盆的燃炭盆,把手爐塞進寧嬈的被裏。

寧嬈裹著棉被沉悶了半晌,驀得,擡頭問江璃:“那兩人呢?跳了嗎?”

江璃眉梢跳了跳,道:“沒。兩個人見你掉河裏了,也不跳了,也不死了,二話沒說,從石頭上下來,各回各家了。”

而且好像還怕江璃騰出手來收拾他們兩個,趁著他忙著救寧嬈,腳底抹油一般溜得格外快。

寧嬈咬緊了牙,攥緊了手,渾身哆嗦得更厲害,恨恨地沖江璃道:“不跳不行!你把他們都抓回來,給我摁水裏,讓他們嘗嘗這……”她打了個噴嚏,抽著鼻涕,含糊道:“讓他們嘗嘗這滋味。”

江璃彎身坐到榻上,抱住了她,毫不客氣地數落:“你早該知道這都是些什麽人,遇事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早成滾刀肉了,偏你這腦子不靈光的還去勸。活該!”

一邊嘴上放著狠話,一邊從玄珠手裏接過剛煎好的藥,掰開寧嬈的嘴,給她全灌了進去。

灌得急了,嗆得寧嬈直咳嗽。

她淚眼朦朧、可憐兮兮地看向江璃,江璃毫無憐憫之心,反倒還牽出了些別的心思。

陰陽怪氣地問:“你是不是掛念著景怡,怕他真想不開?亦或是怕吟初真為了他跳河,讓他陷入兩難之境?”

寧嬈一滯,咬住了下唇,撥浪鼓一般地搖頭。

搖得她鼻涕橫流,眼波瑩瑩,襯著小小的臉兒,越發可憐。

江璃有些心軟,寒凜的臉色也微有緩和,擡手摸了摸她微腫的眼皮,問:“你是不是哭了?”

寧嬈躲開他熠亮的視線,將頭轉向了一邊。

江璃的聲音越發溫柔、沉緩:“是不是你父親跟你說什麽了?”

寧嬈一點點地低下了頭,把臉埋進膝間。

臨行前父親對她說過,皇帝陛下恐怕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世。可看樣子,雖然他心裏難免別扭生氣,但對寧嬈的感情到底占了上風……這個時候最佳之計便是對他坦誠,因為若是要藏著掖著下去,早晚有一天皇帝陛下自己也能查出來。還不如早早地和盤托出,向他表露心跡,免得他繼續猜忌下去。

尋常夫妻之間尚且忌諱欺騙與猜疑,寧嬈已在第一步走錯了,若想盡早挽回,斷不能一錯再錯下去。

她覺得父親說得甚是有理,可有理歸有理,對著江璃,她就是開不了口。

她要如何對他說,自己是雲梁公主,那個害他流離十年,數度命懸一線的妖妃其實是自己的姑姑,還有當初……恐怕是別有目的才來接近他,才嫁給他。

他這個最憎惡雲梁的人,卻在陰差陽錯下,娶了雲梁女子為妻。

“阿嬈……”江璃把她從膝間撈起來,直視她的眼睛,眸中光蘊凝蔟,專注至極:“你若是有心事就對我說。”

他的聲音輕緩若波漪,在她心底一圈圈蕩開,反復的洗搓著那些聚在心間無法紓解的沉痼。

他的溫柔好似讓她有了一點點的勇氣。

她環顧左右,啞著聲道:“你們都下去。”

眾人唱喏,皆揖禮告退。

偌大的寢殿裏只剩了他們兩人。

寧嬈攥緊了手,避開江璃的視線,慢吞吞地說:“我爹說,說……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說我是……是……”話已到了喉間,可怎麽也吐不出來。

江璃凝睇著她的臉,緩緩道:“你是雲梁國主孟浮笙的女兒。”

寧嬈的手顫了顫,仍舊不敢看他,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身前良久無聲。

寧嬈在這靜水深潭一般的沉默裏有些發慌,忍不住擡眼去看江璃,他的面容如一幅意境幽深的畫,沒有波瀾,看不出喜怒。

她抓住了他的手,輕聲道:“景桓……”

江璃擡頭看她,容色平靜,字句輕緩:“阿嬈,我問你,如果我們分開,我讓你離開我,離開英儒,離開長安,你會怎麽樣?”

寧嬈腦中的一根線砰然斷開,帶出撕裂尖嘯的聲響。

她下意識搖頭,淚珠兒連綴成串地掉下來,落到被衾嫣紅的綢面上,模糊了那刺繡精細的水鳧鴛鴦。

“不,我不走。”寧嬈顫聲道:“你不是說過,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許我離開你嗎?你還說過,不管我是誰,我做了什麽,我都是你的阿嬈。既然這樣,我是雲梁人又怎麽樣?我是雲梁公主又怎麽樣?過去我騙了你,我做錯了,可我們還有以後漫長的幾十年時光,我好好地補償你,去彌補我的錯,這樣不行嗎?”

江璃冷然凝著她的臉,眸光中不帶一點溫度,宛如淩寒之冰。驀得,這冰消融,冬盡回春,他清雋明雅的容顏上浮起幽深的、溫柔的笑,輕輕地說:“行啊。”

寧嬈愣住了。

江璃擡頭,一點點揩幹凈她眼角的淚,抑制不住地笑了:“本來看你那小可憐的樣兒,我都要忍不住告訴你,這事我早就知道,也早就在心裏糾結過了,這個坎兒我也算邁過來了。可想想你過去的行徑,實在可惡,不能就這麽輕饒了你,總得讓你擔驚受怕一次,才算對得起這些日子以來我所受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