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2/3頁)

他是禦史台的禦史柴敏,此人出身儒學世家,尊禮重法到迂腐刻板的地步,就因為為人刻板不知變通,年近五十還是個四品禦史,若不是平日裏寧輝護著他,只怕他連現在的地位都不會有。

想到這一層,江偃頗有些頭大的撫住額,一個說一不二的皇帝,一個一根筋兒的禦史,偏偏這禦史還是國丈罩著的,這官司有得打了。

……

桐花台裏宣室殿不遠,要從這裏回後宮走最近的路就是西苑的廊道,廊道擠不進輦輿,寧嬈便下來走了一段路,經過芙蕖旁的石澗時遇見了陳宣若。

一線記憶,宛如前後兩世,再看他時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陳宣若清瘦了許多,手裏拿著兩疊奏疏,朝寧嬈行禮。

寧嬈讓他起來:“陛下在桐花台設宴,照例都是要你作陪的,怎麽……”她一凝神,恍然想起,在徹底恢復記憶之前江璃借口與孟淮竹見面,已經試出了陳宣若的底細。

陳宣若面容平靜,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樣,道:“陛下待我已大不如前,若不是南燕使團還在長安,恐讓外人看了笑話去,恐怕這會兒早就處置我了。”

寧嬈默了默,道:“應該不會殺你。”

陳宣若清雋的面容上浮掠出幾縷笑意:“若是陛下能一劍殺了我,我的心裏反倒能好受些……”他息聲,又搖頭:“不,我不能死,淮竹需要我,我不能把她自己留在這世上。”

寧嬈心裏登時不是滋味。

陳宣若確確實實地背叛了江璃,可這份背叛卻又帶著些命運的捉弄。他與淮竹相識時只是個沒有功名在身的應試仕子,誰都不曾想到,這個文弱書生將來會有風光拜相的一日。而等到他步步攀登,走到了離君王最近的位置,其實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他得到江璃倚重信任的時候已經浸在‘雲梁’這個染缸裏出不來了,他和江璃這段君臣緣分的伊始就是欺騙。

多麽像她自己……

她曾無數次想,若是早知道有一日會遇見江璃,她一定不會和陳宣若去城郊看雪,她要離雲梁遠遠的,要幹幹凈凈地等著他們相遇的那一天。

不知道陳宣若在與江璃君臣相依的時候是否有過和她一樣的心境?

“你後悔嗎?”寧嬈沒忍住,問出了口。

陳宣若垂眸沉默了片刻,篤定地搖頭:“我從不後悔遇見淮竹。”頓了頓,又道:“可我後悔當年參加科舉,入仕,拜相。若是我不曾得陛下如此倚重,不曾有機會背叛他,該有多好。”

他驀得笑了,雖然這笑容很是寥落,讓人看了心裏很是難過,但他還是倔強地維持著唇角的弧度,沖寧嬈道:“好了,不必為我擔心,人各有命,總有一條路最後會留給我來走,你好好保重自己就是了。”

說罷,繞過她快步離開。

寧嬈回身看向幽長的廊道,陳宣若的身影一點點變模糊,變小。

她心裏有些難過,正要回去,陡然間一股眩暈襲來,趔趄了幾步,險些摔倒。

玄珠扶著她,擔憂道:“娘娘身體不適,還是快回去叫太醫吧。”

寧嬈只覺眼前光影模糊,強撐著點了點頭,在玄珠的攙扶下出了廊道回了昭陽殿。

因玄珠中途差遣了人去太醫院請太醫,所以太醫幾乎和她們同時到昭陽殿。

診了許久,太醫濃眉緊蹙,疑道:“奇怪,這脈象真是奇怪。”

寧嬈喝了半碗參湯,覺得頭疼好些了,卻又被太醫這一番嘀咕鬧得心裏七上八下,正想再仔細問問,外面遞進來消息,說是宣室殿的內侍求見。

寧嬈只以為是江璃出什麽事了,也顧不上其他,忙讓進來。

內侍臉很熟,是禦前伺候的小黃門,寧嬈印象裏他常跟在崔阮浩身後,很是機靈。

“是大黃門讓奴才來的,說是請娘娘快去宣室殿一趟,陛下和國丈吵起來了,將一眾內侍全都趕到了殿外,奴才們都嚇壞了,生怕出什麽事,也沒有敢進去的。”

寧嬈霍得起身,也顧不上身體還有些不適,一邊讓玄珠去備輦,一邊讓這小黃門緊跟著自己,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今日在桐花台那個當眾諫言的禦史讓江璃在南燕使團面前很是下不來台,他龍顏大怒,當場就要讓人拖出去杖責,被寧輝和一眾老臣合力保了下來。

寧輝保他自是因為同僚情誼,而那些老臣則多是為江璃考慮。

禦史褒貶天子功過,行諫議之責,貿然杖責禦史,對天子聲譽頗有損害。

江璃腦子轉得極快,明白他們的苦心,便順著台階下來,暫且將此事擱在了一邊。

經了這麽一段不甚愉快的插曲,宴飲自然也草草而終。江璃回了宣室殿,越想越來氣,命人草擬了詔書,要罷免那個禦史。

詔書送到禦史台,寧輝已知道了事情經過,拿著那道詔書就來找江璃理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