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瓶中紅梅嶙峋崢嶸,透著不屈延展的傲骨。

福安垂著眼睫,唇角的弧度更用力地彎了彎,“嫂嫂為了福安好,福安知道。”

“只是他到底是他……都是我的命數。”

很蒼涼無奈的一句話,透著一種讓人恨其不爭的懦弱與認命,後宅裏低到塵埃裏卻不知抗爭的哀怨女子大多會說這樣的話,令人想伸手都不知道從哪裏拉她,姜毓在前世裏就見過不少這樣的女子。

哀怨,沉重,灰敗。

可福安又與她們不一樣,她的眼裏有幽怨,有悲傷,卻還有一種留戀,以及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覺透露的情意。

那種感情,是一種深深熱愛過並始終未曾放下過的深重情意。

福安對封晏是鐘情的,或者說還是鐘情的,這一點姜毓始料未及。

“公主的心中有駙馬,那不知駙馬的心中又如何?”

安邑侯府並非什麽鼎盛之家,姜毓的印象裏,這安邑侯府也不過和康樂伯府一樣,是早顯了頹勢的沒落貴族罷了。

福安的身份,叫她的婚事八成掌握在朱皇後的手裏,尚了這樣一戶人家,姜毓下意識的反應便是一場強行的賜婚,安邑侯府未必有多高興能尚一個不受寵的公主。

遍看那些公主與駙馬的婚事,其實自古也多怨偶,兩情相悅的著實少見。是以姜毓看福安的婚事,再看封晏的行事,只照了常理來看,量福安和封晏之前沒有感情。

可卻有,不僅有,還比姜毓想象的要深重。很久以前,她對葉恪也有過一樣的感情。

“他的心中……”

福安唇角的笑很蒼白,有一種別人不會明白的寬容,那種情愫姜毓不懂,可那種感覺姜毓卻知道,是無法割舍。

福安沒有說到最後,這個答案大約只在她和封晏之間,福安只是道,“他這些年來,也過得很累。”

姜毓默了默,福安和封晏之間有情,感情都是不容別人置喙的物件,看起來好也罷壞也罷,她一個局外人都不由她來給別人指點江山。

只是感情的事情她可以不說,但有些事情她還是不得不說。

“我今日既來看你,便少不得要說一兩句討你嫌的話來,公主不管與駙馬好也不好,那位貴妾公主不知是否想過要如何安置?”

福安和封晏之間的情意結局會如何,或許在老天的手裏,但朱氏那個攪屎棍可全得靠人為。就像當時祁衡要讓莊慧娘除掉葉芷柔一樣,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種明晃晃的插進來的釘子,簡直沒有不除掉的理由。

“她……”福安的眸光閃了閃,又黯了下去,“她在安邑侯府,我不見她的。”

“她既是妾室,公主身為正室豈有不見的道理。端茶倒水在跟前沒得礙眼,晨昏定省卻是最起碼的禮數。公主也不用見她,只每日讓她在院外頭立一個時辰就是。”

尋常家中的主母給妾室立的最基本的規矩大多用這個手段,合情合理還合乎禮數,既不用見著人眼煩,還能立住規矩,再方便沒有的法子了。

福安道:“她到底是母後的人。”

“便是太皇太後的人也翻不出這些規矩裏去。”姜毓一點都不以為然,“駙馬那位貴妾我也是一早便見識過的,庶出的女兒,想來平日裏府中也是少了規矩的。既然入了府為妾室,那公主平日裏便少不得同她費些力氣,好好替她正正筋骨,免得她忘了為人妾室的本分。”

說起那個朱氏來,要是當時祿王府裏的不是葉芷柔那個還知道兩下分寸的而是她在那裏,或許那會兒子也不用莊慧娘動手除人,她大約拼著和朱皇後立馬撕破臉也把人摁死了。實在是又蠢又討人厭。

那種到處汪汪咬人的樣子,簡直就是瘋狗的做派。

“嫂嫂好像與朱姨娘有過節?”福安看著姜毓神色裏明顯的咬牙切齒,不禁逗趣兒問道:“不知嫂嫂平日裏可也是這麽給皇兄府裏的妾室立規矩的?”

“王府中的妾室皆是知進退分寸的,無須我來費這些心思。”姜毓清了清嗓子,說到如何與妾室相鬥,實際她也並不曾與妾室們費過什麽大心思,可況祿王府裏的那幾個也算不得真妾室,要認真與福安分享收拾妾室的法門,她心中其實也不是很有底氣。

只是,那套晨昏定省的站規矩的確是各宅門裏都用的好法子就是了。

“你只讓朱氏知道你的一些厲害就是,也無須與她做其他的糾纏。先立住了規矩,她今後才不敢隨意造次。她與你可不是來做姐妹的。”

姜毓相信福安能明白她說的這一句,太子與祁衡,朱家與祁衡,到底是天定的死敵,朱氏這個妾也絕不是平常的妾,你不出手壓死了她,她也會將心思動到你的身上。你死我活,可能就是最後的結局。

福安默默聽著,她沒有說話,可姜毓知道她已經聽了進去。姜毓不會馬上逼她表態,畢竟讓一個善良的人下定決心去攻擊另一個人,她的心裏一下子並不那麽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