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月亮又細又淡,並不明亮,眼前的光全靠著下頭院兒裏挑得通明的燈籠照上來的光才填補了月色。

姜毓沒有明白答了祁衡問題,說的卻也是真話,她從來未見識過什麽不同的景色,不知這天地浩瀚,秀美綺麗,也未見過這疆土廣袤,喜不喜歡的又何從對比,從何說起?

祁衡側眸,敏銳察覺了姜毓話中的另一層意思,“你想出京?遊歷山水?”

姜毓眸底的光顫了顫,唇角便扯了起來,道:“王爺說的哪裏話,妾身身為王妃,一府主母,自然是要在王府中的料理府中諸事的。”

她是大家千金,素來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無論成親前後,哪裏敢於人說想離家遊歷山川的,說出去,旁人只會覺得她心思太野,不安於室,何況她現在還嫁了人,世人眼中,便該以相夫教子為重,怎能說她還想著這王府外面的世界?

祁衡勾了勾唇,沒有將姜毓的口是心非聽進耳中,移開眼去,道:“你要是喜歡外面,我以後便帶你去看看,這王府裏的確怪沒意思的,還有這個京城。人生匆匆不過數十載,自當活得自在些,見識見識這人世間的美景,管他這俗世教條嚴苛。”

祁衡的嗓音淡淡,透著一貫的不羈狂放,姜毓聽在耳中,卻無法再在心中暗罵祁衡的沒有規矩。

光很淡,即使離的很近依舊不能將祁衡的臉看得清楚,姜毓側著頭看向祁衡,只能看到他看著遠處的側臉,看不到他的神情。

即便知道這不合世俗的規矩,即便知道這不可能,但姜毓的心中仍舊升起了一抹希望。

遊走山河之間,看遍這世間風光,她曾經暢想過,現在也依舊渴望著,只是她祿王妃的身份卻讓這一切都變得沒有一絲可能。

若是祁衡成,她便困與另一座高強內。

若是祁衡敗,她也是困與一座墻內。

今生今世,她也不可能得那一份的自在。

“你不信?”

祁衡扭過頭來看向姜毓,“你是不是覺著我信口開河?”

姜毓沒答,可面上的神色卻是明了。

祁衡淺淺勾著的唇角在夜色下朦朧,轉過頭去看向遠方的眼幽遠有深沉,“我既說了,便是承諾。不管今後如何,給你一個自由自在身我總還是做得到的。”

給她一個自由自在身?

姜毓覺著祁衡這話聽著莫名有些奇怪,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使勁在腦中翻滾過想了一遍也沒得出個結果,倒是下頭的腳步聲紛亂,好像有很多人進出。

“下頭在做什麽?”姜毓伸著脖子試圖往下頭看,可讓屋檐擋住了,什麽也瞧不見。

祁衡輕飄飄答道:“在捉蛇呢。”

“什麽?”姜毓猛地一回頭。

屋脊長長,卻並不寬敞,姜毓原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挨了一點,眼下忘了還前傾著的身子猛地回頭,一下便坐不住失了重心,身子一晃就好像要跌下屋頂。

“小心些。”

祁衡的手臂一攬,牢牢圈住了姜毓的肩膀,姜毓驚嚇中擡起頭,撞進了祁衡的眼中。

那眸光是柔的,就像是一池冷潭裏蕩漾開的柔軟水波,冰冰涼涼清清冷冷,卻一下在她的心尖上化開。

“坐穩了。”祁衡把姜毓的身形擺正,松開了手臂。

姜毓有些慌亂地低頭,不知為何,臉上不由自主有些發燙,“蛇?”

“是。”祁衡道:“春夏交際,有蛇也是尋常事,我方才在院中弄死了一條,怕咱們院裏還有,便讓人來搜搜。”

“是嘛……”

祁衡說有蛇,原本該是毛骨悚然的,可不知為什麽,姜毓的心尖卻為了旁的事情怦怦跳著,這蛇不蛇的好像也顧不上怕了。

夜風拂來,帶著細微的幾絲涼意,姜毓緊緊挨著祁衡的身子坐著,肩膀貼著祁衡的手臂,仿佛是倚著大山,即便屋頂再高,心中的仿徨卻一掃而空。

“我在京郊有一處宅院,依山傍水,清靜避世。你在這京中悶了,可以去那裏住些日子。”

祁衡的嗓音低低響起,看著遠處,卻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看著。

“我讓人收拾了,過些時日,你過去小住些時日吧。”

姜毓聞言,想了想,這時節冷熱適宜,倒是適合在外頭走動走動,便應道:“好,還煩請王爺安排。”

祁衡很輕地應了一聲,空氣刹那間便安靜了,祁衡沒有再說話,姜毓也沒有再說話,擡頭看看天幕,月兒還是那樣寡淡,薄薄的雲絮從月前漂移而過,忽明忽暗。

……

日升月落,那一夜姜毓和祁衡在屋頂上待了很久祁衡才帶著姜毓下去,屋中明顯是叫人搜查過了,窗台門口還灑了一層雄黃,叫整個屋子都充滿了一股不怎麽好聞的味道,幾日都不散。

叫祁衡這麽一弄,姜毓倒也不必再擔心蛇不蛇的問題,只安心在屋裏做了幾天針線,到了時候便同穆王妃一道去了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