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在黎銘僵硬的神色中,上課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不顧他內心如深海裏漂泊不定的小木頭,隨時都有可能被洶湧翻騰起的巨浪啪嘰給掀進海裏這岌岌可危的形勢。

看熱鬧看得心力憔悴的一班同學忽然覺得以往刺耳的上課鈴聲也變得悅耳動聽。

早就守在門口的化學老師走進教室,一如既往地掃了一眼台下,習慣性地說:“各位寶寶們,還有最後一節課了,上完課就可以休息了,不要再睡覺了。”

化學賀老師風趣幽默,大多數時候臉上都掛著和善可親的笑容,叫學生都用親昵的寶寶來代替,膩膩歪歪的稱呼只會讓這群大孩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被喊了三年則練就出了鋼鐵般堅定的意志,偶爾拉下臉唬人的效果可是要比上課振聲批判學生的老師唬人要更加厲害。

賀老師的視線往下轉了一圈,詫異地推了推眼鏡,眼裏藏著困惑,以前他走進教室裏,有近一半的學生都有氣無力,跟沒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悶頭大睡。

再加上今天剛通知了晚自習和住宿的事情,他已經決定好,如果底下學生不專心聽課的話立馬收斂笑容。

但是進門就看到今天出奇乖順的一夥學生。

他頓了頓,老道的教學經驗讓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正式展開了上課的內容。

善於觀察的賀老師發現底下同學今天學習的情緒高漲,不但沒有不認真聽課的,連他上課時的互動都格外積極。

他心中納悶不已,猛然間想到自己來教室之前,進辦公室和洪老師閑聊的內容,好像是提到了華南的小天才要來這邊聽課。

難道是被黎銘給刺激了?

賀老師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真的能被聯考第三給刺激了,他們班不是還有第一和第二嗎?

真正刺激到這群學生的是陸安然和崔崢沒錯,雖然以前就知道他們上課不務正業,連老師都面不改色地看著他們混水摸魚,但是真親口聽他們承認,並且看到擺在明面上的證據,內心受到的刺激半點也不少。

他們在家裏被父母嘮叨慣了,沒少拿陸安然當例子,畢竟她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從年級吊車尾躥到年級第一,自己家裏那些年紀大卻又擁有極大想象力的家長已經腦補出陸安然如何頭懸梁錐刺股地學習,最後突破自我,達到了新的高峰,內心被陸安然的激勵感動得一塌糊塗。

在他們父母眼裏的陸安然那是批了十米厚的濾鏡,現在的孩子又是叛逆期,哪兒容得下父母當著自己的面說別人怎麽怎麽好。

於是,在自家爹媽絮叨學習時,他們也會反擊——

“陸安然平時上課都不聽課,我比他認真好多好嗎?”

“她都不想寫作業!”

“……”

面對發出此言的孩子們,家長的回應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霸道。

“人家不學習怎麽都比你考得好?她怎麽從年級尾巴到第一的?嗯?”

“不寫作業又不是不學習?你要是像她學習那麽好,不寫作業也行!”

盡管他們是這樣與父母反駁,並且對陸安然不屑一顧的,但是心中徹底落實她就是每天變著花兒給自己放松休閑也比他們學習好的這個事實時,內心遭受到的打擊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們只能化悲憤為努力,連化學書上的元素符號都變得異常可愛。

陸安然本人上課的時候因為黎銘的事微微分神,與同桌歡快地傳著紙條。

[陸安然:同桌,你怎麽看?]

[崔崢:不知道,無所謂。]

她盯著最後一個圓溜溜的句號,唇角下意識揚起,明明崔崢很多時候都是冷淡以及漠視的態度,但是在她心中的定位卻是極致偏陽光的一面。

她依稀記得自己說出不回消息的理由時,對方暴躁而又覺得她不可理喻的眼神,口中叫囂著再也不會給她發消息,結果卻將她說的話記在心上,就連紙條上都不會漏掉標點符號。

[陸安然:我想了想,我們剛剛對他的態度貌似不是很友好。]

崔崢捏著紙條,輕笑了一聲。

別看平時陸安然提到學習時那副小變態的模樣,但是遇到真心實意來討教的人卻從未出聲嘲諷過,周圍的人只是沉浸在了她這樣輕輕松松學習也可以第一的打擊中,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筆尖輕描著紙條黑色的邊線,張揚有力而又桀驁的字體在紙上浮現出。

[崔崢:所以你想怎麽樣?]

……

黎銘遭受到的打擊是前所未有的。

攤在桌面的小本被風吹開了第一頁,黃白紙上的‘勞逸結合’四字仿佛化作無聲的修羅嘲笑著他。

他的臉色忽青忽白,神情變幻莫測,被陸安然和崔崢刺激得不輕。

連下課時,也沒聽到鈴聲,面色蒼白的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