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日後,祁湛帶著一千駐紮在邊境的精兵踏上歸程。

楚衡給楚妧置辦了不少嫁妝,數十輛馬車跟在軍隊後面拖了長長一截,與前方鐵馬戎裝的精兵格格不入。

質子祁泓被安排在最前方的馬車裏,由三位軍醫隨行照料,趙筠清本想與祁泓同乘,卻不想祁湛單獨給她安排了一輛馬車,說是質子傷勢未愈,不宜打擾,趙筠清只能同意了。

但趙筠清也明白,這不過是祁湛的說辭罷了。

現在就將自己與祁泓分開,無非是為祁泓立後做打算,自己雖為祁泓正妃,卻並無權勢倚仗,懷王為了鞏固權力,定不會讓自己當了皇後的。

趙筠清雖與祁泓感情淡薄,但她此去大鄴無依無靠,如今所能倚仗的,不過祁泓一人而已。

祁泓也是一樣。

所以他們兩人必須擰成一股繩,卻沒料到祁湛直接將他倆分開了。

若是就這樣一路到了大鄴,那就真的是任人宰割,再無機會了。

趙筠清挑開車簾,望了一眼前方朱頂華蓋的馬車,問了句:“前面那輛車裏坐的可是長公主?”

宮女秋蘭道:“可不是麽,皇上對長公主疼愛的緊,深怕長公主在路上吃半點苦,便是車廂都比別人的大呢!”

秋蘭語氣中酸意明顯,趙筠清笑了笑,問:“聽說長公主這次去大鄴只帶了劉嬤嬤和宮女靜香兩人隨行?”

“長公主落水前性子太過驕橫,宮女嬤嬤沒有不怕她的,又怎肯隨她背井離鄉去大鄴?倒是皇上說要長公主多帶些伺候,但被長公主拒絕了,也不知在想什麽。”秋蘭頓了頓,繼續用酸溜溜的語氣說道:“瞧著她車廂大,可車裏只坐了三人,可惜了那麽大的車廂。”

趙筠清挑眉問她:“你想不想過去坐?”

秋蘭沒料到趙筠清會忽然問這樣一句,忙表忠心道:“奴婢跟了娘娘兩年多,什麽苦沒吃過?什麽富貴沒見過?又豈會為一輛馬車所動?奴婢只是覺得長公主此行太過僭越了,奴婢是在替娘娘不甘呢!”

秋蘭話說了一半,但意思卻很明確。

不管長公主在大靖如何,她嫁去大鄴位份就在趙筠清之下,又豈能用比趙筠清還華貴的馬車?更別說把車馬位置還安排在趙筠清前面了,這顯然是沒把趙筠清放在眼裏。

她們娘娘回到大鄴可是要做皇後的!

長公主豈能如此不知輕重?

秋蘭努了努嘴,表情頗為不悅。

趙筠清低低一笑,未在搭話,等到了晌午紮營備膳時,才帶著秋蘭到了楚妧的馬車裏。

楚妧正坐在車廂中間的軟墊上,手裏抓著一把苜蓿草送到兔子嘴邊,眉眼彎彎,神色溫柔。

趙筠清見狀微笑道:“長公主喂兔子呢?”

楚妧見趙筠清來了連忙把兔子放到一旁,起身相迎:“午膳還未準備好,我就想著先把這小家夥喂飽算了。”

楚妧拉著趙筠清坐在軟墊上,兩人閑扯了幾句,趙筠清便借著楚妧隨行宮人少的原由,執意要將秋蘭留在楚妧身邊伺候,楚妧推脫不過,又想著劉嬤嬤年事已高,不宜勞累,便將秋蘭留了下來。

趙筠清笑容晏晏,轉眼便瞧見靜香手裏抱著的黑石脂紫砂鍋,一晃還有水聲,似乎裝滿了湯羹,便笑道:“靜香辦事到底周到,怕長公主吃不慣軍營裏的夥食,竟早早備好了湯羹,長公主這頓倒不用等了。”

楚妧訕訕一笑,道:“這湯羹不是給我自己準備的。”

趙筠清怔了怔,問道:“難不成是給世子準備的?”

“嗯。”楚妧輕輕應了一聲,將兔子往懷裏攏了攏,眉眼低垂,神色頗有些閃躲的意味。

趙筠清將楚妧神色收入眼中,望著那湯羹問:“長公主給世子準備的什麽湯?”

楚妧咬著唇道:“團魚湯。”

“團魚?”趙筠清不禁訝然。

祁湛曾在三年前平坊一戰受了重傷,至今不能食寒涼之物,而團魚大寒,楚妧卻燉團魚湯給祁湛,是故意的,還是不知此事?

趙筠清微微斂眸,輕聲道:“長公主待世子真好,處處都想著世子,現在正是午膳時間,長公主為何不將團魚湯給世子送去?”

楚妧當然不敢將團魚湯給祁湛送去。

那天噩夢之後她便生了場病,雖說不算太嚴重,卻一見到團魚就發怵,更別提帶著它上路了,於是便在昨天晚上吩咐劉嬤嬤將團魚宰了。

宰的時候是挺痛快的,宰完以後楚妧就後悔了。

祁湛可比團魚可怕多了。

可楚妧心裏還存了一絲僥幸。

畢竟祁湛沒說是帶死的還是活的,反正自己帶了就是了……

楚妧巴不得祁湛忘了此事,如今又怎肯將團魚送去?

這些緣由自是不好與趙筠清細說,楚妧便胡亂找了個理由道:“呃……這魚湯有些涼了,還是晚些再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