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耳邊風聲瑟瑟,再無人語。

楚妧手腳冰涼的縮在祁湛懷裏,濃烈的血腥氣充斥在鼻間,楚妧心裏止不住的作嘔,忙低頭咳嗽起來。

祁湛丟了長棍,伸手將楚妧身上染滿血汙的風氅扯下,輕聲道:“好了,沒事了。”

風氅被扯下後那血腥氣淡了些許,楚妧卻依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緩了好一會兒,才顫聲問:“那些馬賊……都死了嗎?”

“嗯。”祁湛應了一聲,清冷的語聲聽不出什麽情緒:“你可怕?”

“怕。”

楚妧誠實的回答讓祁湛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可楚妧緊接著又道:“可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平日裏沒少欺壓百姓,你……是為民除害。”

為民除害?

祁湛從沒想過為民除害,他只是單純的嗜殺罷了,卻沒想到在楚妧眼裏竟然還有這麽個高風亮節的理由。

祁湛忽地笑了一聲,淡淡道:“我也不是什麽好人。”

那語氣中隱隱自厭的情緒讓楚妧微微皺眉,她擡起頭,看著祁湛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她清澈的眼眸在月光下閃爍,透過那雙眸子,祁湛幾乎能看到她的心底。

是明亮的,幹凈的。

即使是那般血腥的景象也未將她侵蝕分毫。

祁湛的指尖顫了顫,擡手正準備將她臉上的血漬擦去,卻發現自己的手比她的臉還要臟幾分,他把手重新握回韁繩上,驅馬慢走著,低聲說:“自己擦擦臉。”

“噢,好。”

四周的死寂讓楚妧不敢往別處看,低著頭拿出手帕將自己的臉擦了一遍,那殷紅的痕跡讓她將手帕又絞緊了些,一擡頭,正對上祁湛滿是血汙的臉。

他眼中濃郁的煞氣還未散去,額前的碎發猶帶幾滴血珠,面頰上黑紅的血漬與汗水混做一團,讓人幾乎忘了他本來的精致模樣。

楚妧的指尖動了動,剛將手臂擡起一點的時候,祁湛忽然道:“要趕路了,你自己抱緊我。”

“等一下。”楚妧道。

“嗯?”

祁湛微低下頭。

月光在楚妧的面頰渡了一層淡淡的暖黃,她細軟的手指捏著手帕緩緩靠近他的面頰,手帕上的金絲線微微閃爍,就在要觸到祁湛的一瞬間,祁湛忽地側頭躲開了。

“幹什麽?”他清冷的語聲略顯僵硬。

“你臉臟了,我……幫你擦擦。”

輕柔的語聲拂過祁湛耳邊,她的手猶在半空中僵著,像雨中亭亭而立的風荷,幹凈而倔強。

像是從未沾染過那些汙濁的顏色。

祁湛微微斂眸,忽地伸手將她的手帕拿走了。

他不要自己碰麽?

楚妧擡頭看著他將臉擦幹凈了,正要伸手去接手帕,一轉眼卻發現祁湛的左臂衣袖上破了道長長的口子,似是被利刃劃破的,一時瞧不清袖內的情況。

楚妧眉頭微皺:“你的胳膊?”

柔軟語聲傳入祁湛耳中,那略帶關切的神情讓祁湛內心驟然湧上一絲陌生而不安的感覺。

他淡淡說了聲“沒事”,便要驅馬前行,楚妧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溫暖的觸感隔著布料傳來,祁湛握著韁繩的手瞬間收緊了,也不再管楚妧有沒有坐穩,猛地一夾馬腹,驚鴻霎時便急奔了起來。

楚妧堪堪穩住身形,手卻緊抓著他的手臂不放,半仰著頭,正要將他袖子揭開看看時,祁湛的手就覆到了她的背上,死死將她按在了懷裏。

馬奔的極快,懷裏的人兒不安分的動著,她光潔的額頭輕輕磕在他心頭上,一下又一下,似是要將他心頭的那堵墻敲出一個缺口,慢慢地鉆進去,竟讓他覺得有些怕。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

子時,祁湛架著馬帶楚妧回到軍營中,傅翌看到滿身血跡的祁湛當即便嚇了一跳,忙道:“世子遇到賊人了?”

“馬賊而已。”祁湛淡淡說了句,一邊扶著楚妧下馬,一邊對著傅翌道:“我有事要問你,跟我來一下。”

說著,他就要吩咐士兵送楚妧回去,楚妧卻趁勢抓住了他的手腕,動作極快的查看了一眼。

他手臂上被利刃割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猙獰地爬在手肘到腕處,雖算不上有多深,可那皮肉翻卷的樣子也讓楚妧的心顫了顫,忙道:“你得先把傷口處理了。”

祁湛正要拒絕,傅翌卻趁機附和了一句:“馬賊刀上不知粘過什麽,世子不可大意,屬下還是先傳軍醫給世子瞧瞧吧。”

祁湛沒有答話,只是轉眸瞧著楚妧,她的手指抓在他袖子上,抓的很緊,以至於她指尖都微微泛白,被他目光一瞧,似有些害怕的縮了縮,卻執拗的不肯放開。

祁湛的目光沉了沉,望著楚妧,淡淡道:“那你來。”

楚妧一怔:“我?”

“嗯。”

祁湛未再多言,輕輕一扯袖子,轉身向軍帳走去,楚妧咬了咬唇,快步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