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劉嬤嬤服侍楚妧歇下,剛滅了燭火,正準備出帳篷,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切的呼聲:“奴婢有要事稟報,肯請長公主見奴婢一面!”

楚妧從床上坐了起來,猶帶幾分遲疑的,問劉嬤嬤:“這聲音是……夏雲的?”

“聽著像,估計又被王妃責罰了,主子處罰奴才是常有的事,長公主還是別趟這灘渾水了。”劉嬤嬤勸道。

“可她實在太可憐了些。”

楚妧喃喃說了一句,遲疑了半晌,終是借著從帳外透進來的月光,拿起床頭的氅衣披在身上,對著劉嬤嬤道:“讓她進來吧。”

劉嬤嬤心知再勸無用,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出了帳子。

*

趙筠清這一覺總睡不大安穩,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才到卯時便醒了,對著帳外喚了幾聲,進來的卻是個年輕的小宮女,趙筠清當即便皺起了眉,問道:“夏雲呢?”

“夏雲昨夜出去後就一直沒回來。”

一直沒回來?

她吃了雄心豹子膽麽?!

趙筠清正要叫罵,腦中卻忽然想起最後一次見夏雲時的樣子。

夏雲是個愛哭又膽小的宮女,可昨晚她回來後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不但沒有哭,還對她笑了!

那紅腫的臉上僵硬而又詭異的笑,現在想起,直讓趙筠清遍體生寒,連喉嚨都控制不住的打起來顫。

“世子昨晚……當真歇下了嗎?”

“世子昨晚帶了五百精兵去剿匪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剿匪!

祁湛居然去剿匪了!

他連歇都不歇一下就去剿匪,難道是發現了什麽嗎?

趙筠清太陽穴突突跳著,腦中煩亂的思緒讓她頭痛欲裂,她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過了半晌,才輕聲問道:“你可知夏雲去了哪?”

“奴婢不知,奴婢一起來便去尋過了,到處都找不到夏雲。”

趙筠清閉上眼睛,抓著被角的指節白的瘆人。

到處都找不到,難道說……

趙筠清不敢再想下去,哆嗦著嘴唇道:“快、快伺候本宮梳洗,本宮要去長公主那一趟。”

另一邊。

夏雲坐在劉嬤嬤搬給她的矮凳上,將趙筠清是如何用信鴿與馬賊通信,又是怎麽借荷包給質子傳遞消息的事一一告訴了楚妧。

許是緊張的緣故,說到最後,夏雲渾身都顫抖起來,顧不得膝蓋上的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地上的黃土瞬間便染了血印。

她對著楚妧重重磕了幾個頭,從衣袖裏拿出一支象牙螭龍簪遞到楚妧面前,聲音嘶啞道:

“王妃娘娘不甘心世子與長公主就這麽平安無事的回來,世子走後她又讓奴婢去附近居民那裏買只信鴿,將這支簪子當做信物與書信一起遞給馬賊,奴婢勸了娘娘兩句,娘娘便發了火,罰奴婢去帳外自己掌嘴,奴婢自知犯了大錯,不敢求長公主原諒,只能藏下這支簪子交與長公主,以回報長公主贈藥之情!”

夏雲掌中的傷口被搓下了一層皮似的翻卷著,粉紅色的血肉上面,那支象牙簪白的刺目,盤踞著的螭龍張著大口飛騰而出,像是要將楚妧吞噬,讓楚妧從腳底竄起一股寒意。

這確實是趙筠清的簪子,也是宮裏才有的簪子,當做信物確實再合適不過。

趙筠清如此大費周章的勾結馬賊攔路,只是為了幫祁泓掃除障礙麽?

可祁湛就算受了傷,也對懷王在朝中的地位毫無威脅啊……

楚妧的心臟砰砰跳著,腦中忽然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那夥馬賊的目標,其實是自己……

自己若受傷,勢必會引起楚衡的不滿,祁泓便可借此機會向懷王施壓,趁機在懷王身上咬下一塊肉,從而打擊懷王勢力。

懷王一但被壓制,大鄴高宗留下的幾個顧命大臣便會趁勢出擊,扶趙筠清登上皇後寶座,趙筠清在朝中無所倚仗,只能依靠祁泓,她對祁泓來說是最好的皇後人選。

封後旨意一旦下達,便再無逆轉的可能,至於滿頭怒火的懷王會怎麽對待辦事不利的祁湛,看過書的楚妧只想一下便冒出了冷汗。

懷王對祁湛從未手下留情過。

好個一石三鳥之計。

難怪趙筠清甘願冒這麽大的風險。

楚妧臉色蒼白的厲害,張了張口正欲說些什麽,帳外卻忽然穿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簾猛地被掀開,冷風霎時灌了進來。

趙筠清站在門外,紋錦半臂下的軟綾襕裙被風吹起一角,裙擺上的折枝牡丹富麗堂皇,可此刻她臉上的神情,卻是與牡丹的氣韻不符的。

那眼中寫滿了驚訝與惱怒,嘴角卻偏偏擠出了一個微笑,幾種神情交織在一起,顯得那笑容也格外猙獰。

“呦,夏雲這一大早的就尋不見人影,沒想到竟跑來與長公主聊天了?也不知什麽事這麽新鮮,不如說給本宮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