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正午的陽光從祁湛的指縫漏進車廂裏,他冷白細致的肌膚渡上一層淺淺的光影,無瑕似雪,唯有那唇瓣透著淡紅,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帶著幾分柔和,連冰雪也消融了。

楚妧手中的勺子‘哐啷’一聲落在碗裏,沿著碗沿嗡嗡顫動,楚妧忙低下了頭,一顆心砰砰跳著,輕輕說了聲:“好喝。”

祁湛笑了笑,將窗簾掩上。楚妧以為她走了,忙擡頭去看,門簾卻忽地被掀開,祁湛半彎著腰走了進來,銀色直綴上的暗紋隨光華流轉,門簾一掩便又黯了。

劉嬤嬤忙起身行禮:“世子。”

“嗯。”

祁湛應了一聲,目光仍落在楚妧身上,楚妧被他瞧得又低下了頭,羽睫輕輕顫動著,像是十分緊張似的。

祁湛往前走了一步,楚妧的頭便又低了些,小巧的下巴緊繃著,都要貼到鎖骨上了。

祁湛微微皺眉,轉頭對著劉嬤嬤道:“你去後面那輛車吧。”

“是。”

劉嬤嬤退出了車廂。祁湛忽地坐到了她的身側,將她手裏捧著的碗拿了過去,低聲問:“可要再添一碗?”

楚妧掌心一空,手指不自覺地縮緊了,小聲道:“不、不用了……”

祁湛把碗放到一旁,垂眸看了她半晌,忽地伸手將她的下巴擡了起來,低聲問:“在怕什麽?”

他微涼的手指在她下巴上緩慢地摩挲著,指腹上的繭刮的她又癢又疼,離得近了,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藥味兒。

楚妧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怕,這感覺與前幾次不同,她不大分的清這是什麽,只是一顆心跳的飛快,半垂著眼,道:“沒……沒怕……”

“那就看著我。”

祁湛嗓音微沉,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楚妧趕忙把眼睛擡了起來。

他漆墨般的長發攏結成髻,用一支脂玉簪子固定住,簪上隨意勾勒了幾道雲紋,與銀色直綴上的暗紋很像,素雅而精致,襯得他眉宇間的郁色都淡了許多。

楚妧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麽不敢看他了。

她道:“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楚妧像是發現了新奇事兒似的,先前的緊張感一掃而空,連眼睛都閃爍著光,唇角一彎,又補了句:“比之前的都好看。”

她語聲柔和而輕快,絲毫不顯得局促,就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祁湛卻不知為何,忽地松開了手,略帶幾分狼狽的轉過眼去,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緊,呼吸有些不穩。

楚妧側頭瞧著他。

他的反應好奇怪。

被人誇了不是應該開心的麽?

還是他叫自己看的呢。

車廂外傳來一聲軍令,馬車緩緩行駛起來,楚妧忙道:“唉,啟程了,你今天不騎馬了麽?”

“不了。”祁湛的嗓音又恢復了那清冷的樣子,靠在軟座上,神色透著幾分疲憊:“有些累,想在你這休息會兒。”

楚妧這才想起來,前天自己發燒,他照顧了自己一夜,昨晚殺了馬賊後又去剿匪,幾乎兩夜沒睡,即使是鐵打的人,也該吃不消了。

她忙找了個軟墊放到他背後,道:“那你先湊活一下,等晚上到了俞縣再好好睡一覺。”

那軟墊厚厚幾層,也不知是用什麽縫制的,和她的聲音一樣柔軟,輕輕一靠便陷進去了。

祁湛的長睫動了動,沒有說話,微微閉上了眼。

風輕輕掀開門簾的一角,車內的空氣帶著幾絲涼,淡淡的幽香縈繞在鼻間,莫名讓他覺得心安,很快便淺淺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側的坐墊一輕,楚妧站起了身子,似乎在車內翻找著什麽。

她離得遠了,那股幽香便淡了許多,祁湛微微皺眉,閉著眼睛想問,身上卻忽然被蓋了件氅衣。

上好的古香緞面,細膩平滑,氅衣中間夾了一層棉絮,蓋在身上溫度剛好。

她的手提著氅衣的一角,輕輕將那氅衣往他身後掖了掖,她細微溫熱的鼻息好像一片落羽似的,輕飄飄地拂過他面頰,弄的他有些癢。

祁湛不敢睜眼。

似乎是害怕一睜眼她就跑了。

身旁的坐墊又陷了下去,楚妧又坐在了他的身旁,那鼻息的溫度卻不弱反增,似乎又離近了些。

祁湛能感覺到楚妧正在看著他。

她在看什麽?

噢……她剛才說過他好看。

祁湛一動都不敢動,像是害怕驚動了眼前的人似的,連呼吸都變得很輕,唯有那股幽香縈繞在鼻間,格外惹人悸動。

楚妧側頭凝視著他,心臟又砰砰跳動起來。

祁湛側臉線條精致流暢,長而濃密的睫毛輕輕覆在面頰上,像個小扇子似的,投出一片淺淺的暗影。

他睡著了吧?

這般安靜,肯定是睡著了。

楚妧悄悄伸出手,在他眼睫上輕輕摸一下。

細細長長的,不似她的那般柔軟,格外有韌性,撓的她指腹有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