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祁湛的手一僵,任由楚妧掀開了他的袖子。

手背上的淚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多,滾落到桌上,形成一汪淺淺的水潭。

他就從這汪水潭裏看著她的眼。

仿徨而又無措的眼神,似乎不知道傷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楚妧的手輕輕捏著傷口敞開的地方,似乎是想讓傷口重新愈合在一起。

“……還會長好麽?”

她顫聲問他,桌上的那汪水潭又隨著她的語聲深了幾分,她小小的倒影也愈發清晰起來。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鼻尖一顫一顫的,仿佛又被他咬了一口似的,那淚眼朦朧的樣子,就好像……她也很疼一般。

祁湛的喉嚨動了動,過了半晌才輕輕說了聲:“會好的。”

真的會好嗎?

楚妧垂眸不語,忽地站起了身子,那水潭裏的影子也隨之消失,祁湛眼睫微微一顫,這才擡起了眼,問:“去哪?”

“去找大夫。”楚妧的視線在他傷口上停了一瞬就移開了,哽咽道:“傷口太深了,得重新包一下才會好。”

他們誰都知道這傷口很難愈合,一切不過是楚妧的自欺欺人罷了,似乎只有這樣她才會安心些。

可祁湛偏偏不想要她安心。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在楚妧心裏是有一席之地的。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可他就是想占有她,想完完全全占有她的全部,讓她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連頭發絲都是他的。

祁湛的目光落在她腫起的右腳上,淡淡道:“你怎麽去?”

楚妧咬著唇不答話,扶著桌子朝門口跳了兩下。

發絲間的珠花也隨著她的動作一閃一閃的,固執的折射著那一點點微弱的光。

祁湛眸色漸深,忽地說了聲:“回來。”

楚妧的動作停下,回頭望著他,單腿站的還有些不穩,眼裏蘊著的淚又隨著她的動作落了幾滴,霧蒙蒙的透著亮。

那閃爍的晶瑩讓祁湛心裏像有一團火在燒似的,越來越旺,越來越燙,像是要將他五臟六腑都燒透了。

祁湛的喉嚨很幹,嗓音卻清冷異常:“今天究竟為什麽過來?”

楚妧的鼻子抽搭了一下,剛剛止住的淚又落了下來:“不放心你的傷。”

屋內安靜異常,祁湛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低聲問:“昨晚為什麽不來?”

楚妧知道祁湛指的是她不肯跟他來俞縣的事。

她咬著唇,猶豫了半晌,才小聲道:“因為我怕你。”

祁湛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眼睛依舊一動不動地緊盯著她,嗓音微沉:“怕我什麽?”

楚妧這次倒是沒有猶豫,幾乎是脫口而出:“怕你咬我。”

帶著些許嗔怪的語氣,配著那張委屈巴巴的小臉,像是受了莫大的欺負似的。

祁湛灼灼的目光移開了些,緊繃的手指霎那間松懈下來,搭在桌上,根根分明的好似剔透的白玉。

“只是這個?”

其實還有一些別的,只是楚妧不敢說,可這個確實也很重要就是了。

楚妧重重地點頭,那目光十分“真誠”。

祁湛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

或者是知道了她怕的究竟是什麽。

祁湛挑眉看著她,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看上去沒那麽銳利了。

他嗓音低低的問:“你不是也咬我了?”

映著從窗外透進來的光,他右手食指上的那點殷紅明顯,像玉石上透出的紅沁,小小一點,卻滲入玉心。

只有楚妧知道,情急之下的那一口咬的是極重的。

比他咬的要狠許多。

楚妧的鎖骨處的傷痕涼了涼,帶著些許刺痛的,她輕聲道:“很疼麽……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會疼。”祁湛避開了她的目光,用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淡淡道:“坐著吧。”

楚妧沒動,輕聲道:“你的傷要找個大夫瞧瞧。”

祁湛凝視著她,淡淡道:“我不要大夫。”

楚妧知道他什麽意思,低著頭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那我去拿藥。”

這便是答應給他治傷了。

祁湛眼中的陰霾散了許多,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坐著,我去拿。”

說完,祁湛就出了屋子,留楚妧一個人怔怔地呆在房裏。

桌上隨意丟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團,就在那圈淚漬旁邊,上面還有暈開的墨跡。

即使看不清上面寫的是什麽,但楚妧也能猜到,這是寫給懷王的家書。

楚妧隱約猜到,祁湛假借懷王之名救濟百姓,看似為懷王著想,實則是在捧殺懷王。

質子初登皇位,內政不穩,祁湛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為懷王籠絡民心,消息若是傳到朝中,那幾個站在懷王對立面的顧命大臣定會借此事大書特書,懷王收到的家書又比顧命大臣慢,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