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鴿子湯很快就被端了過來, 花瓣狀的口碗青潤似玉, 將碗裏湯羹也映成了淺淺的碧色。

祁湛命紫苑掩上房門, 一手攬著楚妧的腰, 一手拿著湯匙在碗裏輕輕攪動著, 圈圈波痕淺淺漾開, 他修長的手也在那上騰的水霧中若隱若現,蒼白的不真實。

“這麽嫩的乳鴿, 不吃就可惜了……”祁湛眼眸幽幽地望向她, 語調不緊不慢:“夫人你說, 是不是?”

楚妧手腳發涼, 她知道祁湛已經猜到新婚之夜的癸水是假的了。

而這只煮熟的鴿子也在暗示著她的下場。

不吃就可惜了。

楚妧僵著身子不敢回答。

祁湛似乎也並不需要她回話,他舀了一勺湯羹放到嘴邊輕輕吹涼,那雙幽黑的眼眸也染上了濕潤的霧氣,眼角流瀉出的光柔和至極, 卻透著病態的詭異。

他將湯匙遞到楚妧唇邊,輕飄飄的說:“嘗嘗吧。”

微微發燙的青瓷湯匙抵到了楚妧唇上, 灼的楚妧一個激靈, 忙道:“我、我自己來。”

祁湛的指腹輕輕捏了一下她的面頰,嗓音輕如呵氣:“乖, 張開嘴。”

面頰上冰涼的指尖和唇上滾燙的湯匙交織在一起, 反復搓磨著楚妧緊繃的神經, 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感讓楚妧不得不張開嘴,將那一小勺湯喝入肚中。

“好喝嗎?”祁湛問。

“好、好喝……”

“嗯。”祁湛笑了笑,又舀了一勺湯羹送到她唇邊:“好喝就多喝些。”

楚妧的眼睫顫了顫, 卻不敢拒絕祁湛,只能如提線木偶般的被他操縱著,而祁湛也不厭其煩的喂著她,嗓音和動作都是楚妧從未見過的溫柔。

只是這溫柔讓楚妧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像被一條冰冷的毒蛇層層纏住,卻並不急著將獵物吞入腹中,反而逗弄般的嘶嘶吐著信子,盡情欣賞著獵物瀕死的恐懼感。

死都不讓她死的幹脆。

楚妧的臉色蒼白,每一口湯羹都像魚刺般的鯁在喉嚨裏,反復幾次才能咽下去,帶過一陣細微的灼痛感,就在她快要被這壓迫感逼瘋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紫苑的呼聲:

“四爺您不能進去!四爺!”

“滾開!”

房門隨著一聲冷喝被踢開,突然灌進來的冷風讓楚妧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楚妧長舒了一口氣,小心地挪了挪身子,以為祁湛會將她放開,卻沒料到祁湛反而擁緊了她,微微低著頭,不緊不慢地舀了一勺湯,送到楚妧唇邊,柔聲道:“乖,再喝一口。”

他絲毫沒有把門口的祁江放在眼裏。

紫苑從後面匆匆趕到,看到正在給楚妧喂湯的祁湛微微一怔,心頭湧上的澀意讓她的手指微微發顫,狠狠掐了下掌心才讓自己思緒清明起來,小聲對著祁江道:“四爺,世子、世子在……”

紫苑忽然發現找不到個詞來形容此刻祁湛的狀態。

便是怒火沖天的祁江也不由得呆了呆。

楚妧縮在祁湛懷裏的樣子就像只小山雀似的,那嬌怯乖巧極了,讓人舍不得大聲說話,生怕把她驚走似的。

祁江的怒氣頃刻間便散了一半,呆了半晌,才道:“老五,你怎麽回事?王婆婆好歹是大夫人的陪嫁,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錯,你想處置好歹也要先問過大夫人,怎能隨意就把她打死呢!”

祁湛這才擡眸看了他一眼,輪廓分明的唇角猶帶笑意,只有一雙眼睛透著幽寒,淡淡道:“哪來的大夫人?不過是個妾室而已,便是她我想打也打得,更何況一個奴才?”

“放你娘的屁!”

祁江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被挑了起來,向前兩步指著祁湛的鼻子罵道:“爹走了還沒兩個時辰你就在王府裏耍起威風來了?你是盼著分家還是想做懷王府的主了?就不怕爹回來扒了你的皮!”

祁湛輕笑一聲,不再看他,垂眸又舀了少湯送到楚妧唇邊,淡淡道:“爹都打算將王府交給我了,又怎會因為這點小事扒我的皮?”

剛剛張開唇的楚妧一愣。

祁湛為什麽要這麽說?

他瘋了嗎?

他把王婆婆送回去已經立足了威信,其它下人短時間內絕不敢再踏進臨華院半步,他只需要順著祁江開始那句話往下說便是,又為何還要挑釁祁江?

他難道沒聽出來祁江後面那句話是在套他嗎?

懷王正直壯年又怎麽可能把懷王府交給他!

懷王怎麽不可能扒了他的皮!

楚妧擡眸望向祁湛,可祁湛的面色未有絲毫變化,只是將那勺湯羹緩緩送入她的口中。

楚妧唇合的慢了一些,便有那麽一小滴湯汁兒從她唇角漏了出來,細細的一道銀線直掛到她的下巴上,晶瑩透亮,祁湛眸色深了深,用指尖將它抹去了。

祁江沒料到祁湛會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愣了半晌才道:“老五,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