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錢氏沒想到, 這一等就像是沒個頭似的, 腿都酸麻了也不見祁湛出來, 她支了兩個小廝去問, 可門還沒進, 就被傅翌擋了回來, 每次得到的話就是一句:“大夫人再等等,世子馬上好。”

再等等?

她又幾時這樣等過人?

這會兒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 冬日的陽光雖然不及夏日那般熾烈, 可灑在身上, 到底是有幾分刺人的。

她就站在這烈日下,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灼灼的陽光照的她心煩意亂,心底的火氣越來越高, 就要發作之際,一旁的紫苑忽然道:“奴婢給大夫人搬個椅子吧。”

錢氏冷哼一聲, 沒有答話, 斜睨了紫苑一眼,紫苑趕忙去偏房搬了個椅子出來, 錢氏坐下後, 心裏到底是舒坦些了。

又等了兩刻鐘的功夫, 面前的房門才被打開,傅翌搬了兩個椅子放在長廊上,隨後進屋, 與楚妧一左一右的扶著祁湛走了出來。

鴉青色的衣擺隨風微揚,楚妧小小的身子完全籠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之下,氅衣上的暗紋光華流動,一晃一晃地直刺向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睛。站在遠處的奴才這會兒連氣都不敢出,似乎連頂頭的陽光都弱了幾分。

祁湛目光冷淡地掃視過眾人,盯著錢氏的座椅看了半晌,忽地一笑,轉身在那楠木雕花椅子上坐了下來,修長的手指一根根地搭在扶手上,那神態動作,絲毫不像是一個重傷未愈的人。

楚妧在祁湛身旁坐下,目光也在錢氏的椅子上停了半晌,殷紅的唇微張,似是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化成了一抹淺淺的笑,什麽也沒說了。

便是錢氏再遲鈍,此刻也看出了不一樣。

祁湛和楚妧坐的椅子是楠木雕花的,而自己坐的椅子雖刷了紅漆,可用手一摸便知道是最不值錢的松木,這分明是下人才會坐的椅子!

更不用說祁湛和楚妧此時居高臨下的坐在長廊上,自己和奴才們一起在院中頂著烈日了。

乍一看,就像是要審視她似的。

這哪是要她做什麽見證!

錢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肚子火沒處發,只能惡狠狠地剜了紫苑一眼。

紫苑不懂其中原由,被錢氏這一瞧,略帶幾分委屈的低下了頭。

祁湛冷冷瞥了紫苑一眼,目光落在劉嬤嬤身上,淡淡問:“怎麽回事?”

一直沒出聲的劉嬤嬤這才上前一步,將今早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與夏雲說的並未有什麽出入,只是末了加了一句:“老奴我在宮裏呆了幾十年,什麽珍饈沒見過?便是世子妃賞賜的老奴都吃不完,犯得著偷這半壺菜油打牙祭?”

她這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在場的下人一時間都低下了頭,沒人敢反駁她的話,錢氏自持身份,自然也不會去和下人計較,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先前出去的丫鬟春荷回來了,她一邊走進院門,一邊笑道:

“一時貪嘴兒也是有可能的,如今人贓並獲,怎能因為一句話就抵了過去?更何況羊油味兒那麽大,嬤嬤若不是誠心做的,肯定做一半的時候就發現了,怎麽會用這東西烙了一鍋酥餅?”

劉嬤嬤道:“紫苑姑娘昨個兒從趙三那拿了五斤羊排放在廚房,氣味掩著,老奴自然分不清到底是羊油味兒,還是羊肉味兒,就趕緊讓紫苑姑娘把羊肉放到地窖裏去了。”

春荷冷哼一聲,似乎還想反駁什麽,紫苑忽然上前一步,道:“我昨個兒身體不舒服,根本沒去見過趙三,夥房裏也根本沒有什麽羊肉,嬤嬤自己做了錯事,又何必拖奴婢下水?”

紫苑這話一出,分明是在說劉嬤嬤故意用羊油給世子烙餅,這罪責可比貪吃還要重了幾分。

祁湛轉了下手指上的扳指,一言不發,倒是劉嬤嬤掀起眼皮,神色輕蔑地瞧了紫苑一眼,笑道:“既然夥房裏沒有什麽羊肉,紫苑姑娘也沒去地窖裏,那老奴烙餅時,紫苑姑娘在哪?在做什麽?”

紫苑被劉嬤嬤問的心頭一慌,忙扯了個謊,道:“嬤嬤烙餅時,奴婢就在嬤嬤身邊啊,還幫嬤嬤和面來著,難道嬤嬤忘了?”

劉嬤嬤笑道:“老奴自然沒忘,老奴記得,最後還是紫苑姑娘將酥油餅送到世子房裏的,對不對?”

紫苑忙點了點頭。

劉嬤嬤接著笑道:“剛剛春荷也說,羊油味大,若沒羊肉味兒掩著,肯定餅烙一半就發現了。老奴年老,鼻子不大靈光也就罷了,既然紫苑姑娘一直在幫老奴打下手,那為何紫苑姑娘也聞不出來?難道紫苑姑娘也嘴饞了,想跟老奴一起嘗嘗那油茶籽油不成?”

紫苑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竟然被劉嬤嬤拉了墊背,她忙解釋道:“我、我昨個兒染了風寒,嗅不出味兒……”

可這解釋在劉嬤嬤淩厲的眼神前,顯得蒼白而又無力,話沒說完便消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