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匹馬是怎麽了?”她扭頭看著,問前面的白衣青年,“郎君,您不等等你的人麽?”

對方神情寡淡的說:“他不是我的人。”

李秋元聞言再次扭頭去看後面那道人影,看起來有些苦惱,糾結半晌後,從馬上下來把馬拍回去了,“那我把馬還回去吧。”

她語氣中有種不自知的自來熟,可能她自己都沒發現,“剛剛那個人叫你什麽?天師麽……”

面容冷淡的青年男子終於側頭看了她一眼,“你是要跟著我麽?”

李秋元點頭說對,頓了頓又說:“聽說你要去彭蠡湖?”不等他應便道:“我正好也要去彭蠡湖,不過我不認路。而且我總覺得你很熟,我們以前在哪裏見過麽……”

她沒看到男子好看卻冷清的眼中一閃而逝的諷笑。

李秋元的腦海裏不斷細碎的閃過一道少年身影,她眯著眼心情郁燥的說:“不然我來猜猜看,你的名字一定是兩個字對不對?”

男子停下了步子,再度看了她一眼,李秋元終於看清他的神情。

雖有淺薄的敷衍笑意,但卻是完全沒有感情的眼神,不帶一絲喜怒,就只是平和的打量她,還帶著一點意味不明,“哪兩個字?”

她想著心裏那道少年的影子,名字幾乎脫口而出,然而臨到嘴邊那兩個字卻又像是風裏的蒲公英一樣消散的一幹二凈。

“我不記得了……”她沮喪又苦惱的說。

男子毫不意外的收回冷清的視線,繼續往前走。

李秋元跟在後面,抓耳撓腮的試圖拼湊起殘破的記憶。

天氣炎熱,這具身體又體弱無力的很,沒走一會兒,她和他的距離就越拉越大,而且很明顯,那個青年只拿她當一個路人,並沒有等她的意思。

李秋元忍著腳底的疼痛,再三咬牙快速跟上去,自言自語的碎碎念,“等到了下一個市集,我一定會買一匹馬,或者雇一輛馬車……”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而且她不知道的是,出了長安,下一個能買到馬的市集,她得走兩天才能到。

古代的鞋底都很薄,她腳上裹著的帷帽紗巾更薄,加上古時的路面又不是公路,極度不平整,因此走了半個下午,她已經不知道磨了多少個血泡在腳上。

李秋元覺得自己除了買馬,還有必要買鞋,買回來後還得在鞋裏墊棉花的那種。

她一聲不吭的想著自己的事情,跛腳時一重一輕的腳步聲便傳進他耳裏。

他無動於衷的想……這樣嬌弱的閨閣少女也出來徒步跋涉,真是很不知天高地厚。

臨到傍晚,他們都沒有再做任何交談。

太陽西沉之後,李秋元有點撐不住了,但也不敢獨自坐下來休息,因為她怕自己再次起來上路後,路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人都是希望有個伴的不是麽。

然而入夜前路經一個小村莊的時候,她聽到了身後的驛道上傳來一陣混亂的馬蹄聲和幾聲急促的“駕——”,同時還有鞭子抽打馬臀的聲音。

李秋元正做著拿錢買馬的美夢,忽然聽見其中一個聲音道:“宛娘子在這裏!快攔住她——”

她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就看到好幾個大漢從馬上跳下來,把她圍住,李秋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驚恐的朝著圈外大喊,“天師天師!”

前頭的白衣身影轉身看著她,順勢打量了那些人馬一眼,片刻後,波瀾不驚的掃過她的雙腳,慢條斯理的道:“我覺得小娘子該回家了。”

李秋元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朝他幹瞪眼。

為首的大漢對她抱拳說:“得罪了宛娘子,阿郎讓我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你抓回去。”

李秋元的腦子反應了一下,才知道這個時代家仆們都管家裏的男主人稱作阿郎,也就是她這具身體的父親。

她氣得不輕,像是要跳腳,卻又顧慮到腳疼,於是只能大喊,“什麽阿郎!我都不認識你們!”然後就看到圈外的白衣身影已經坐視不管的徑直走遠,頓時扯著嗓子哭喊,“天師!你怎麽能撇下我走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我父親派來找我回家的?萬一是拐賣人口的呢天師!”

然而這樣的哭喊根本於事無補,那人的腳步別說停了,停頓都沒有。

李秋元停止了求救,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大失所望。

明明是一起走的同伴不是麽。

然而這樣莫名其妙的酸澀情緒維持了還不到兩三秒,她就被為首的大漢扛了起來扔在了馬背上,夜色漸深,驛道上也沒什麽路人,李秋元深知再不想點辦法可能真的就要被帶走了。

記憶裏這張臉似乎是熟悉的,應該確確實實是她的家仆。

而她潛意思裏的強烈抗拒也很明顯,這具身體的主人明顯不想回去。

李秋元摸了摸頭發,拔下一根發釵抵在喉嚨上說:“不許靠近我,要麽你們放了我,要麽你們帶走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