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已經過了宵禁的時刻,娘子還出來做什麽?也想去平康坊聽聽曲麽?”他問。
李秋元聞言又凝神聽了一會兒,有點奇怪的看著他:“你沒有聽見一陣很特殊的樂聲嗎……?”
柳寒塘聞言閉眼聽了一會兒,沒有睜眼道:“你說的是平康坊裏這首離人醉麽?這是頭牌歌妓覃未央的成名曲,指法很不錯……”
李秋元搖了搖頭,“不是,是一種說不出的樂器,有點像箜篌……但音色和質感要更輕盈,更舒服。”
柳寒塘睜眼看了她一眼,問:“你是什麽時候聽到的?”
李秋元面色更加古怪的看著他,“這聲音現在還在,好像是從大明宮附近的方向傳來的……你當真聽不到麽?”
柳寒塘再度斂容細細聽了一會兒,搖頭,“我不曾聽到。”
李秋元低頭摸了摸下巴,“這就怪了。”
柳寒塘的扇子敲了敲她的肩頭,神情不明,“既然覺得奇怪,我們不妨去大明宮看看。”
李秋元看著往來巡街的金吾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大明宮你也敢去?而且現在已經宵禁了,你是想被抓住打板子麽?”
“如果真的抓住了,你第一個擔心的該是那些金吾衛。”柳寒塘道。
李秋元更覺得不妥,想了想問:“要真打算去看看的話,你們黃鼠狼不都有那種障眼法的嗎?騙過這些巡街的金吾衛應該還是不在話下的罷。”
“不在話下。”他出了坊間的巷子,站在無人的長街上回頭看了看她,笑了笑說:“走罷。”
李秋元連忙一串小碎步跟了上去。
長街上的燈火一直排到宮城下,在地上拉出兩條長長的影子,李秋元還是覺得緊張的很,這麽大搖大擺的兩個人影,當真不會被人看到麽。
為了緩解這緊張,她不由找話題道:“你不是急著回家麽?怎麽又忽然想到要和我去大明宮看看。”
“也沒有很著急回去,”他慢悠悠的解釋,“不過是剛搬了家,有不少上年頭的東西需要歸置。”
李秋元反應過來什麽,終於愣了一愣,“怎麽突然要搬家?”
柳寒塘聞言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個眼神李秋元懂了,當下瞪大眼睛,“不會是因為我吧?”
正說著話,一隊巡街的金吾衛就從前方的朱雀大街轉過來了,李秋元立刻收聲,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他的影子下挪了挪。
就在她以為自己是在掩耳盜鈴的時候,那一隊金吾衛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
“都說了沒有問題,你怕什麽?”柳寒塘挑著眼尾道:“在這長安城內,除了天子身邊那四個人之外,剩下的我基本不會放在眼裏,保你是萬萬沒有問題的。”
“那萬一就倒黴碰上你說的那四個人了呢?”李秋元問:“他們比你厲害很多麽?”
“能被天子網羅到身邊的人你說呢?不過我曾見過其中兩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從不與我等善修為難。”他說:“至於另外兩位,一個請命去了江南,另一個去了蜀川,你也不必憂心。”
李秋元想起之前出長安時似乎聽到過那個隨從對羅公遠提過下江南除妖禍的事情,不由皺眉問:“你說的另外兩個人是誰?”
柳寒塘頓了一頓,道:“羅公遠,葉法善。”
李秋元露出果然如此的抑郁表情,聞言提醒道:“羅公遠現在可不在江南,他回長安了。”
柳寒塘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如何知道?”
李秋元沉吟了一會兒,覺得這件事情明顯有其危險性,沒必要再把好心的黃皮子卷進來,不由解釋道:“我從江州回長安的路上,似乎有聽到路人說過這回事。”
“江南妖患還未除,你確定麽?”柳寒塘不以為然道:“道聽途說,未必可信。”
李秋元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確實不大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回長安了——若說親眼所見,但她只是看見他離了岸而已。若說親耳所聞,她也沒聽到他提及立馬回長安。
再者他即便真在長安,她也不相信自己會這麽點背在一個這樣的大半夜碰見他。
想了想她也就釋然了,沒再多爭辯什麽。
樂聲越來越近,落在耳邊就像細紗撩動湖水一樣,帶起淡淡漣漪。李秋元走著走著,感覺這光影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視線(又或者說是空間?)似乎也扭曲波動起來。
她一扭頭,發現身邊的道路上空空如也,那個穿著華貴錦衣,正和她說著話的男子不見了。
那些金吾衛也消失了。
去往大明宮的道路安靜而順暢,李秋元有點慌了,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喊了一句,“寒塘兄?”
無人應答。
她又喊了聲,“柳郎君?”
依舊無人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