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抓住她的腳踝,快她一步擁上去,眼中的霧氣散了幾分,卻忽然像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眼神一下子變了,清雋的眉微微皺起,柔聲問道:“怎麽了?”

她扭著頭沒有看他,身體輕微的發抖。

“不舒服麽?”

她終於出了聲,聲線繃得很緊,又微弱的幾乎聽不見,“不要喊我宛宛……”

他輕撫著她臉,“為什麽?”

她扭頭貼著墻面,手攥著火紅的喜被,表情冷漠,“因為你喊這兩個字的時候,像極了我一個仇人。”

“仇人……”他指尖頓住,眼神裏沒有情緒,辨不出喜怒,“什麽樣的仇人?”

她閉著眼睛,“一個用邪術害過我,三次取我性命的仇人,他還毀了我一個朋友。”

“這樣啊……”他自嘲的笑笑,無聲又無息,“那你一定恨不得他死,是麽?”

“對,我做夢都希望他死。”

良久的一陣寂靜後,他在她旁邊躺了下來,對著不知名的地方道:“所以,我剛剛是嚇到你了是麽?”

李秋元翻身看他,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反應過度了,想了想說:“也不是,他是個狠毒冷血的人,既沒有你的溫柔體貼,也沒有你心地善良。你們其實一點也不像……”頓了頓,她朝他靠了靠,“我只是害怕聽到這兩個字,我最親近的人都喊我宛兒,你要不也喊我宛兒吧……”

他溫和的摸了摸她的頭發,替她拉好被子,卻沒再喊她的名字。

以後的以後,包括夜裏纏綿的床笫間,他都很少再喊她的名字。

不管是宛宛還是宛兒,她偶爾一兩次聽見的,只是他喊夫人。

這一晚終究沒再做什麽,反倒是她做了不少噩夢,夢裏羅公遠高高在上的冷冷微笑,而梵修血肉模糊的倒在她面前。

他在夢裏又一次傷害了她身邊的人。

第二天她一身冷汗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日上三竿的樣子。

因昨晚睡前喝了安神的藥,這一覺睡的極長,她瞥見窗外的天光便一咕嚕的爬起來,衣服穿到一半才想起他父母都不在,她無需第二日去給公婆奉茶。

慢吞吞套上最後一件袖衫,她披散著及腰長的三千青絲坐在鏡台前,抄起梳子時才反應過來往日都是小菊給她梳頭發的,這種古人復雜的發髻她從來沒學過,也不知她巧手平日都是怎麽繞頭發的。

想起這個她便一陣嘆氣。

原本是可以帶過來兩個陪嫁丫頭的,但她在李家並沒有親近的人,除了小菊和楊婆子便沒有可以推心置腹放心帶過來的。

奈何楊婆子年事已高,無法車船勞頓,小菊在長安也有位上了年歲的老母親需要時刻照顧奉養。她實在不大忍心,便一個都不曾帶過來。

但是這麽大的一個宅子,竟也沒有丫頭仆人麽?

她在鏡台前支著腦袋看著鏡子,頗有點頭疼,手裏捏著的梳子忽然被人抽走,“你在想什麽?”

李秋元醒過神回頭看了眼,發現梵修不知什麽時候從外間回來了,他換上了一身素衣,卻也掩不住逼人風采,只是眼底有淡淡青色,看起來好像沒有睡好。

“你昨夜沒睡好麽?”她隨口問,忽然想起什麽,試探性的問道:“我晚上不曾打呼嚕……或者……什麽吧。”

他眼神清淡柔和,“沒有。”

她放下心來,“哦哦,那就好……”頓了頓,“你家……啊不,咱家這麽大……沒有一個仆人丫頭嗎……”

他思考了一會兒說:“我不喜歡多余的人……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買些人進來。”

李秋元撓了撓頭,她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潔凈的一塵不染的偌大臥房,室內的香案上還焚了一爐香,旁邊是一池養的的高低錯落的藍色睡蓮。

十分的清新雅致。

一個人平時怎麽可能收拾得了這麽大一棟宅子?

“你平時真的一個人住?”她呆呆的問,“衣食住行都是自己來?”

他頗有耐心的一笑,“這並不困難。”

李秋元忍不住反省,“和你一比,我果然是個寄生蟲……看來我也不應該抱怨之前在長安的日子。”頓了頓,試探著問:“不然就只買一個丫頭好了,會梳頭就行,其他的我也來得了的。”

他握住她三千青絲淡淡道:“何必舍近求遠。”

“你會?”

他輕輕一笑,用梳子輕輕順了幾遍她頭發後,在一眾琳瑯滿目的簪篦中挑了一根漢白玉的簪子,輕松幫她挽了個發髻,樣式簡單,卻出塵雅致,整個人好像一下子提了不少靈氣。

李秋元簡直看呆了,“你怎麽弄的,我也想學。”

“你不用學,”他理著她額前的碎發,擡眼看著鏡子,輕描淡寫道:“丈夫理應為妻子日日挽發,不是麽?”

李秋元又一次不自在的臉紅了,低著頭避開他去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