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落子無悔(07)

這晚當然是沒有星星的,在梁芙遙遠的童年記憶裏,崇城就是一個沒有星空的城市。

但今晚在傅聿城的懷中,她看見了星星,從他眼底深處迸發,沉入她心裏,又攪合得胃裏也似有火石躁動。

這個吻梁芙覺得自己余生都不會忘,在聽過那樣一個故事之後,它沉重如一枚烙印。

這時候,語言反倒是多余的。

梁芙伏在傅聿城的膝頭,垂順的發絲被他繞在指間。碰到被汗水濡濕的額發,他手掌將其一撫,隨即低頭來,親吻她光潔的額頭。

她額發總是細碎毛躁不馴服,這並不工整的發際線讓她有種小女孩般的稚拙,也因而能將清純和嫵媚這兩種矛盾的特質調和統一。

“傅聿城。”梁芙先說話,“……我沒有預謀。”

“說得好像我有一樣。”

梁芙難免抗辯:“你說要找我討獎勵。”

“我都快忘了。師姐思維有點肮臟。”

“傅聿城!”

傅聿城按著她肩膀,好似要按住不讓她暴走。梁芙更被他這個動作惹得不爽,直起身想同他理論。

傅聿城分明是守株待兔,她一擡起臉,他便趁勢再吻下來。

她卻皺眉,“唔”了一聲,揚手朝小臂上拍去,“啪” 的一聲。

傅聿城:“……”

臨岸近水,草木繁盛,蚊蟲猖獗,不是談戀愛的好地方。

沿著路,一直走到了光亮的大馬路上。

等離開了方才那個繾綣的環境,他們漸漸覺出一些尷尬,一路過來並肩而行,但沒有交談。手肘碰到一起,便會默契地各讓半分。

而梁芙在這一段漫長的沉默裏,漸漸覺出這位“師弟”嘴上花頭,但實戰……遠沒有表現出與他這張臉相稱的“身經百戰”。

為什麽她會默認了他是個過盡千帆的人,這也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

梁芙坐在行李箱上,指甲掐著剛被蚊子咬出的紅疙瘩,“傅聿城,你打車送我回去。”

傅聿城看著她,仿佛在說你在開玩笑。不說三四十公裏路來回多長時間,剛這樣……就回去?

然則他什麽也沒說,只說:“好。”

梁芙打量著他,藏了一肚子壞水一樣地笑了起來。

沒多會兒,他們攔了輛出租車坐上去。

傅聿城把行李箱裝進後備箱裏,坐上車同司機講了目的地,便將窗戶打開,點了支煙。

梁芙挨過來,非要搶著抽。她平常抽那種鬧著玩兒的女士煙,一嘗著他的,咳得快喘不過氣。

傅聿城拍她的背,涼涼地問:“還搶嗎?”

梁芙緩過來,笑嘻嘻靠著他肩膀,腦袋一偏呼吸就能擦過他耳後,“還搶。”

她咬著他的煙,不肯還給他,手臂壓著副駕駛的椅背,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前面右轉。”

“你不是要去城東麽?右轉怎麽走?不走高速了?”

梁芙說:“不去城東了。”她報了一個中档小區的名字,與目的地南轅北轍,在城西。

傅聿城疑惑看著梁芙。

捉弄得逞,梁芙笑得幾分狡黠,“周曇在城西有套房子,空著很少過去住。門是密碼鎖……我知道密碼。”

傅聿城挑了一下眉。

前面司機師傅臉色也有些一言難盡,在揣測些什麽不言自明了。

梁芙卻一臉坦蕩,“你送我回去之後,還得坐這麽遠回學校。”

其實都知道,不舍得這晚就這樣結束,它繾綣得值得整晚的失眠,整晚的輾轉反側,或者整晚的促膝長談。

那房子因周曇會讓人定時過去打掃,倒還幹凈。梁芙剛在車上同周曇發消息請求借用,曇姐立馬一通生猛不忌的回復,梁芙面紅耳赤辯駁:“我們就過去歇一晚!他宿舍關門了。”

周曇回復:“是是是,你們就蹭蹭不進去。”

梁芙氣得鎖上手機再不回復。

那小區不遠處便有一家羅森,他們過去撿了些牙膏、牙刷、毛巾、花露水等等料想今晚該用得到的東西。

傅聿城拿著去結賬,梁芙往收銀台旁邊擺放的東西瞥一眼,又迅速地扭轉了視線。

周曇這套房子梁芙曾經來過,有時候她在外面玩到太晚,離這兒比較近的時候,會跟周曇一同過來住,後來為了方便,還放了兩套換洗的衣物。

進門,她輕車熟路地開冰箱門給傅聿城拿純凈水。

沙發上,傅聿城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梁芙脫了鞋,赤腳踩著地板,躡手躡腳靠過去,她的業務能力都體現在腳上功夫上,這動作輕盈柔和,跟貓似的毫無聲息,傅聿城似乎一點也沒覺察。

到他身邊,梁芙飛快探過頭,他卻以比她更快的速度將手機一鎖。

梁芙撲個空,也不惱,笑說:“警惕性這麽高哦。做什麽不能給師姐看?”

“既然不能給師姐看,當然也不能告訴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