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意難平(01)

為這婚禮,梁芙精心籌備了大半年。她有個清單,羅列構成一場婚禮的所有必備要素,一項一項親力親為。

拉了個群,方清渠和周曇都在裏面,每天那群都是“滴滴”的響,讓大家幫著挑婚紗、挑伴娘禮服、挑捧花和喜糖樣式。已被欽定為伴娘的周曇都受不了了,悄悄把群設置為“免打擾”,一天只早中晚點開三次,問起怎麽回復不及時,一律推說工作忙。

章評玉倒是挺樂見梁芙的變化,可能不知道是哪個美容院做皮膚護理的工作人員告誡梁芙少生氣以免影響內分泌平衡導致皮膚變差,自那以後梁芙甚少在家發脾氣,梁家和諧如同模範家庭。

章評玉頗感欣慰:到底讓梁庵道說對了一次,自打決定要結婚之後,梁芙變得穩重多了。

梁碧君是唯一唱反調的那個,但她的意見一朵浪花,影響不了大流走向。

傅聿城拿到律所那邊發來的offer,實習之外便深耕畢業論文。梁庵道一點沒因他與梁芙的這層關系而放松標準,反倒要求更加嚴格。

形勢一片大好,可也少不了雜音,那些議論沒當著傅聿城的面說,但轉了幾道手,到底還是到了傅聿城耳中:說他這人潑天的好運氣,若不是梁家千金一朝落難,他哪兒有可能攀著火箭青雲直上,畢業證還不定拿不拿得到,一本結婚證倒已經到手了。

同一寢室樓裏有人總也會拿著玩笑當借口,見面調侃兩句: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好事成雙,人家本命年倒大黴,怎麽老傅你本命年行大運,紅褲衩哪家買的,給個鏈接唄……

如此雲雲。

傅聿城很少假以辭色,應與不應都會授人以柄,不若少費唇舌。

到春節,兩家家長湊一起正式吃了一頓飯。

趙卉年輕時候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一張臉蛋生得俊俏,追求者眾,凡有流行總趕在最前,也曾是見過世面的人。吃飯那天她穿件駝色呢子衣,白毛衣搭配闊腿褲,病愈後掛不上幾兩肉的清瘦臉頰,拿不張揚的腮紅蓋過,唇上敷薄薄一層磚紅色口紅,整個人氣色好,有種不落俗的恬淡氣質。日子雖過得精打細算,可她仍有辦法在能力之內做到不露怯,不給傅聿城丟份兒。

傅聿城猜想恐怕趙卉給人的印象要超出預期,因為雖然章評玉在正式場合一貫禮數周到,見面之後也比平日多出三分熱情。

梁芙也是第一次見到趙卉,吃飯時挨著傅聿城低聲說:“你媽媽真漂亮。”

傅聿城沒說她年輕時更漂亮。

是造化弄人,讓她被樁樁件件的厄運消磨,不然她也不至於今日過來吃一頓飯都覺惴惴不安。

吃完飯,梁芙自告奮勇開車送傅聿城和趙卉回家。她讓趙卉坐副駕,將傅聿城趕去後座。

傅聿城抱臂小寐,聽她沒一會兒就跟趙卉聊得火熱,問生活習慣,也問他小時候的窘事。

那些事兒經趙卉添油加醋早與事實偏差甚遠,然而傅聿城並沒出聲糾正,聽著她倆天馬行空地閑聊,自己沒忍住露出個笑。

梁芙將人送到之後,堅持要上去坐坐。趙卉面有難色,瞧著傅聿城。傅聿城卻將人手一挽,說走吧。

怕她在昏暗樓道絆著,傅聿城全程挽著她的手。她穿高跟長靴,一口氣爬上六樓也有幾分喘。待開了門,她先“哇”了一聲,“哇”得傅聿城莫名其妙,順她目光看去,才知道她是看見了客廳裏專辟出來放傅聿城獎狀和獎杯的玻璃櫥櫃。

梁芙要換拖鞋,傅聿城把她推進去,“沒準備你的,直接進去吧。”

她鞋上沾灰,在幹凈地板上踩出個印,十分不好意思,還是回身把鞋脫了,搶了傅聿城那雙。

“我穿什麽?”

“你打赤腳。”

傅聿城:“……”

趙卉跟在後面呼哧笑,似乎樂見自己兒子在家中地位一降再降。

梁芙去瞻仰他那些好學生的憑證,連看到他小學時候硬筆書法大賽一等獎的獎狀也要嘖嘆三聲。看她神色,似是已經腦補了一個成日捧書苦讀的書呆子形象,傅聿城挺想打破她的幻想,告訴她自己讀書時候也逃過課上過網打過架。

冬日家裏開了一盆水仙,擱在松霜綠的桌布上。家裏東西不多,收拾得幹凈,墻上一本嶄新日歷剛剛撕下幾頁,墻壁邊緣鉛筆劃出一道道痕跡。

她站過去比對,自己只齊傅聿城初三時的身高。便對著傅聿城的頎長身影“哼”一聲,搞得傅聿城莫名其妙。

趙卉找出一罐茶葉,給梁芙燒水沏茶。

梁芙各個房間繞一圈,最後去了傅聿城的臥室。一米二的一張單人床,灰白色條紋被單,鋪得平整,桌上和一旁櫃裏滿滿當當都是書。台燈旁一個相框,三人的全家福,傅聿城確與他父親眉眼八分相似。

梁芙端著相框端詳,“傅聿城,有別的女生來過你房間嗎?”